李徽点头道:“原来如此。”
萼绿华道:“我门修学繁杂,武技,医道,道门经典,经脉杂学无一不学。唯有博学广闻,方可明理,救助百姓,除魔卫道也要有能力的。需要起码十多年的苦修方可。倒也不是嫌弃青宁。青宁光是一样便不合适,她是性情中人,拿得起放不下,痴情之人,难以胜任。”
李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当初青宁因为自己而情伤,在会稽生了大病,差点陨灭。遇到了萼绿华才得以康复。这件事萼绿华自然知晓。她说的便是这件事。
“明白了。然则我斗胆一问。萼姑娘想必也是孤女苦寒出身了。但不知萼姑娘本家是何方人士?如何遇到尊师的。”李徽道。
萼绿华沉吟片刻,轻叹一声道:“罢了,告诉你也没什么,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你了,这些又算什么。我本姓杨,小时候的名字叫做杨碧云。我五岁的时候遇到师傅,那时遭遇战乱,父母都被败兵所杀。具体的情形便也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家院子里有一棵大榆树,风一吹,哗啦啦的响。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我也问过师傅我的家在哪里,师傅没有回答我。我想,她是不愿勾起我不好的回忆吧。”
李徽拱手道:“对不住,我并不想让你想起这些不好的回忆。是我唐突了。”
萼绿华微微一笑道:“那也不必道歉,都是很久远之事了,我自己都不记得父母的容貌了。况且,我已经是道门之人,怎还会想着这些事。我唯一的亲人便是师傅。我从记事开始,便跟着她四处行走了。”
李徽道:“尊师把你养大,堪比父母。”
萼绿华点头叹道:“是啊。可惜师傅病逝了。她一生不知救治了多少人。但病痛来袭之时,却不能自救。我也无能为力。”
说到此处,萼绿华神色黯淡,显然自责神伤。
李徽不想谈论此事,令人伤感。于是笑道:“这么说来,萼姑娘年纪应该不大。让我猜一猜你今年多大?或许有点冒昧,萼姑娘应该不会见怪吧。”
萼绿华笑道:“你猜一猜也无妨。”
李徽扳着手指头算道:“你五岁遇到你的师傅,得她传名,起码也需要十七八岁吧。就按十七岁算便是。你适才说,你师傅故去已经十六年了。也就是说,你的年岁应该是在三十三四岁。是也不是?”
萼绿华微笑道:“我今年整整三十岁。你唯一猜错的便是,我师傅传名给我是我十四岁那年。那时候我已经修行九年,师傅也已经五十五岁了,她说,该让我成为萼绿华出山了。”
李徽呵呵笑道:“原来如此。五十五岁……怕是无法以女仙的样子行走人间了。”
萼绿华道:“那也不是。我师傅便是临去之时,依旧貌美如少女一般。只是,她已经累了。她见到了太多的苦难,心神疲惫,准备潜心收山修炼了。师傅说,要适合而止,人承受的苦痛是有限度的。见识了太多,会影响自身。她给我的建议也是如此,四十岁必须找到传承之人,五十多岁,便要归隐。”
李徽点头道:“说的也是。负能量吸收的太多,会让人难以平静,会影响心情和心境的。有的人从战场上活着下来,都会有应激之症,宛如梦魇跟随一生。”
萼绿华点头道:“正是如此。我甚至怀疑,我师傅就是看到了太多的人间悲惨之事,心境受了影响,才会生了不治之症。这些年来,我见到的也很多,有时候,我自己也难以排遣。”
李徽微微点头,沉声道:“我想这样的人间苦难,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了。有你师徒三代的努力,还有许多许多人在为此而努力,一定会变好的。”
萼绿华微笑道:“但愿如你所言。”
李徽静静的坐了片刻,拱手起身道:“今日得萼姑娘告知这么多的事情,令我惊讶不已。萼姑娘如此信任我,更让我感动。你放心,我定会保守秘密,半个字也不会让外人知晓。时候不早了,萼姑娘早些歇息,我也该回去安歇了。”
萼绿华起身稽首还礼,笑道:“那也不用谢。保守秘密很是辛苦,有些事憋在心里也颇为辛苦。今日能说出来,心中倒也舒畅了一些。如果李大人告诉了他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秘密公开,我却也不必背负萼绿华之名了。那也许不是什么坏事。”
李徽心想:原来她似乎也并不喜欢自己的身份。确实,背负萼绿华的名字,便背负了三代人的坚持和责任。那不是一件轻松惬意的事情。
“姑娘说笑了,就此告辞!姑娘留步!”李徽拱了拱手,转身向门外走去。
萼绿华站在小几旁颔首相送。
李徽走到廊下,发现不知何时大雪已经停了,只有些许的雪雾在昏黄的灯光下氤氲。猛然间,天空中一声爆响,一朵焰火在空中爆裂,炸的五彩缤纷,流光溢彩。
远处传来了欢笑和喧闹之声,那是东府军将士们已经开始在城中点燃焰火,欢庆除夕之夜了。
一年的艰辛苦难和困苦,让人疲惫痛苦。但谁也挡不住人们向往美好的心。这绚烂的烟火,便是对未来的希冀。
李徽的嘴角露出笑容,大踏步离去。萼绿华缓步来到门前,倚着门框看着天空中的焰火。烟花的光亮闪烁着,她大理石般轮廓分明的脸上忽明忽暗。双眸之中,烁烁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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