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抓住绳索攀援而上,银甲上的冰晶在火光中闪烁如星。
当他狼狈爬出深坑时,昔日威风凛凛的西凉锦马超已不复存在。
他的头盔已不知掉去了何处,束发的金环断裂,黑发散乱如狮鬃。
战袍下摆被火焰吞噬大半,露出里面染血的里衣;面颊也被浓烟熏得漆黑,但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子岳...”马超声音低沉,他攥住马岱手腕的力道却大得惊人,“西岸战况如何?”
马岱虎目含泪,狼盔下的面容比马超记忆中沧桑许多:“贾老儿把上郡两部乌桓人也招来了,成宜、杨秋正与之鏖战...”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但末将担心他们撑不了多久!”
庞德抹去脸上血污,急声道:“大王,我军数遭伏击,军心溃散。贾诩又有乌桓骑助战,我军骑兵优势已失。当务之急是沿河西撤,与梁兴、程银合兵,再图后计!”
马超望向东方,瞳孔猛地收缩;那里火光冲天,将夜空染成血色。
燃烧的密林如同大地上的疮痍,黑烟柱直插云霄….
那是他近四万精锐的葬身之所,恍惚间,他似乎听见无数亡魂的哀嚎,闻到血肉焦糊的恶臭。
他缓缓闭眼,再睁开时已只剩狠绝:“传令全军,撤往陈仓!”
……
寒风如刀,割裂着渭水西岸的夜空。
马超伏在战马背上,银甲早已失去光泽,变得晦暗如铅。
马鞍旁悬挂的虎头湛金枪沾满血污,枪缨凝结着冰碴。他身后,稀稀拉拉的西凉骑兵排成一条扭曲的黑线,在雪地上拖出凌乱的足迹。
有些战马瘸着腿,有些驮着昏迷的骑手,缰绳松松地垂落。
“砰!”
沉闷的坠马声在死寂的队伍中格外刺耳!
马超没有回头,他只是无意识地攥紧缰绳,他已记不清这是第几个坠马的士兵。
这些曾经随他横扫凉州的勇士,如今因为伤势过重,悄无声息地坠落在雪地里。
有些人还能挣扎着爬行几步,但更多人则是直接陷入永恒的沉睡,他们的热血很快在雪地上凝结成红冰。
“兄弟们!”
庞德的声音从右侧传来。这位铁塔般的将领此刻也狼狈不堪,铁甲上插着箭矢,随着马匹颠簸不断渗出鲜血。
“兄弟们,再坚持一下,到了陈仓就能休整了。”
马超的视线有些模糊….陈仓...那座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城池,如今却成了唯一的希望。
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融化的雪水混着血污流下面颊,他分不清那是雪水还是别的什么。
“报——!”
前方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斥候几乎是滚鞍下马,跪在雪地里浑身发抖。
他满脸血污,左耳不知去向,伤口处结着紫黑色的血痂:“大王...陈仓...陈仓...”
他牙齿打颤,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马超的心突然沉了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毒蛇般缠绕上来。
“说!”马超厉声喝道,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郝昭率军偷袭陈仓,梁兴将军战死...我军...我军退路已断!”
斥候说完便昏死过去,他的战马在一旁不安地刨着蹄子。
马超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耳边嗡嗡作响,视线边缘泛起黑雾….
他感到喉头一甜,那股腥热再也压制不住。
“噗~”鲜血喷在雪地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马超的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