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近乎麻木急切的希望那箭可以准一点, 可以直接让容嫔闭嘴。
人纵有劣根性,她又真的不是活菩萨。
第一箭,扎进了她华贵的厚重发髻中, 她方寸大乱,口中那些接连不断的伤人话语被打断, 她跌落在地上,惊恐的向她望过来。
许连琅整个人都是迟缓的,她被动的接受着梦里的一切, 那像是已经演练过的一般, 冥冥注定的一双手牵扯她来到了容嫔身前,胸口一片湿濡,她还没有察觉到丝毫的疼痛,就又陷入了一片海。
昏昏沉沉, 飘飘浮浮。
四肢百骸都像是浸泡在湿咸的海水中,大脑操控不起身体,她只能任由自己的躯体飘向更深更深的海。
海的底,便又是这个梦的口。
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直到有一天,单调的重复的梦境中突然出现了新的画面, 她隐隐约约看到了耸云阁院中那尊佛像脚下莲花瓣中的小娃娃,像是回到了最后一次去耸云阁的那天,神像突然朝她发难,在她手臂上留下青紫抓痕。
今遭也是一样,神仙白骨森森,莲花瓣中的小娃娃将指甲对准了她,这次不是手臂,换成了胸口,大有一副不在她胸口剜出个洞势不罢休的模样。
她胸口就真的空出了个洞,黑黢黢的,往外流着血。
她看着胸口的伤,总觉得哪里是不一样的,她思来想去想不明白,直到额前几滴冰凉,顺着她的紧闭的眼,毫无温度的面颊流下。
她用手指去沾取,咸的,苦的。
有别于海水,那便是眼泪了。
不是她的眼泪,那会是谁的——她猛一抬头,看到了小娃娃那双眼,黑白分明,瞳孔大而亮,眼尾上翘而狭长,是凤眼。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战栗了起来,早就失去知觉的手心突的一暖,是谁握住了她的手,紧接着源源不断的暖慢慢镀了过来。
她早该想到的,佛像是皇帝为了路介明所制,莲花瓣中的小娃娃便也是他。
她觉得恐慌。
箭羽划破空气发出簌簌声响时,箭尖刺进她的肌肤时,死亡完全笼罩时,这一切一切来的恐慌,都不如此刻的大。
如果说苍天有眼,早就预兆了这一切,那老天便就是把她所承受的痛归给了路介明。
可是,不该是这样的啊。
她尝试着唤醒身体,只要一想到路介明会这么怪罪自己,她就再也睡不下去了。
该有人告诉他,这一切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丝毫关系,是她命该如此,亦或是说,她愿意,她情愿。
海水泄进她的鼻腔,溺水的感觉袭来,她拼命活动着四肢,尽力贴向海面。
她想起十岁的路介明,他佯装着强大却在她怀里瑟瑟,雷响在那么遥远的天际,他都会怕。
又想起十五岁的路介明,他空等了一夜,等不来自己的长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