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斥木黎这带着些诀别意味的话,木贴儿像是突然失去了支撑般,顿时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刚想张口,却看到斥木黎已然摇摇晃晃离去,于是无力地靠在花帐上,直到斥木黎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也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阿姆的坟前,新草已漫过青石边缘。斥木黎立在坟前,指尖插入湿润的草皮,带起的泥土混着鼠尾草的苦香。
野孩子的影子从斜后方投来,像株正在拔节的小树苗,腰间的牛皮箭筒随着呼吸轻晃,发出箭矢相擦的细碎声响,“你很想她吗?”野孩子看着斥木黎那沉默的背影,忍不住问道。
斥木黎默默地地弯下腰,抓了把坟前的土,手微微颤抖着,那土从他的指缝间缓缓飘散,过了好一会儿,才声音平静地说道:“牛角弓绷好弦了吗?还有那些破甲箭头。”
野孩子歪了歪脸,眉头紧皱,牛皮护腕擦过腰间的短刀:“绷好了两支,一张大弓,一张小弓,箭筒里我放了四十支箭,十支破甲长箭,三十支三棱短箭,还有弯刀和长矛也都挂到‘烈云’马鞍上了。”他炫耀般掀开箭筒,羽毛箭尾在风中簌簌抖动,“长矛绑了新绳,比去年结实三倍。”少年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的沙哑,却像雪雨湾的苍鹰初次展翅,带着破云的勇气。
斥木黎扭脸看着已经长到自己胸口的野孩子,心中感慨时光的飞逝,面带苦笑忧郁道:“时间过得真快,你都长这么大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慈爱,说着轻轻地摸了摸野孩子的脑瓜。指尖掠过少年发顶时,触感像抚过新生的春草,带着破土的倔强。
“我也要去,摩尔萨送给我副马鞍当礼物,就是霍克索的儿子,他认我做了大哥,是被我打服的。”野孩子说着,晃晃自己的拳头。尾音扬起,像只急于开屏的小孔雀。
斥木黎的手掌落在野孩子肩头,鹿皮手套擦过对方粗布短衣的毛边:“打架和打仗是两码事。”他转身走向战马“烈云”,马鞍上的箭筒随着动作轻晃,三棱箭头碰撞出细碎的清响。马场方向传来母马的嘶鸣,风里飘着新翻草甸的清苦气息,“既然有力气,那就去拍些牛粪饼,免得天冷了还得让别人给送,堆得比伯达家的狗棚还高”他忽然回头,嘴角微扬,“等你能利索地骟马,单手拎起三筐牛粪,再跟我提上战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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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孩子的脸瞬间涨红道:“我不干那些黏糊糊的玩意儿!”他一把拍开斥木黎的手道:“你现在老了,手又一直发抖,去了就是送死,我跟在你后面,你挡他们刀枪,我从后面射箭,也许你死不了!”话音未落,野孩子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睫毛剧烈颤动,慌忙别过脸去。
斥木黎略感惊讶地回过头,看着野孩子那天真又执拗的脸,忽然笑出声,笑声混着风里的草籽,轻轻落在野孩子僵硬的肩头,耐心道:“好战术,用巧不用蛮,不过你现在要看好伯达战马,我担心巴萨?墨郁会派人来偷袭马场,到时候你不要拼,赶着马群逃就行,这个比直接上战场杀敌更重要,而且不要以为拍牛粪饼脏,你要真能把他们垛的和狗棚一样高,那以后做什么都没问题,另外我也没那么容易被打死。
野孩子正要反驳,忽听得帐篷帆布被风扯得哗哗作响。斥木黎刚要牵马离开,野孩子突然窜进帐篷,再出来时手中举着个鼓囊囊的鹿皮酒囊,皮绳上还系着片新鲜的艾草大声道:“把它喝了。”
斥木黎愕然地望着野孩子紧抿的嘴唇,道:“这是什么?”
野孩子紧皱眉头,认真道:“这是我打架赢得烈酒,你把它喝了。”说罢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并再次努力往起递了递酒囊。
“哈哈哈!”斥木黎大笑起来道:“我都多久不喝酒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话到嘴边突然哽住,他望着野孩子眼底的执拗,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温暖。
野孩子踮着脚,将酒袋送到斥木黎面前道:“胡说,你经常晚上偷偷喝,喝醉之后你的手就不抖了,睡着也不会抖,我不想你因为手抖被别人杀死,即使是九命狐也有数。”
斥木黎瞬间眼眶红润,伸手接过酒袋,猛灌了几口,等烈酒顺着喉咙流下,火辣辣的感觉让他精神一振道:“笨蛋,喝多了才容易被杀死。”说罢眼眶开始红润。
野孩子摸摸剩下的半袋烈酒,眉头紧锁嘟囔道:“你喝得还是有点少。”说着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
“哈哈哈!”斥木黎弯腰抓过酒袋猛然灌入口中,顿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般舒展了舒展身体,又张合着手掌打趣道:“真不抖了!”
野孩子急忙探着身子抢过酒袋,责备道:“这次喝太多了,你别半路掉进雪雨河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