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暂缓回信,待我三思。”
李密知道自己现在去征询田魏的回应已经来不及了,他这里只要稍微有一些迟疑,那边即可发兵,粮秣能撑三月,他可撑不到三月,即便田魏兵贵神速,却也根本来不及营救。
李密现在非常后悔,当初他就应该听从王世充的话,回来之后第一时间便转投田魏,叩请罪责且愿为先锋……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杨英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三日……从他们那地方过来只需三日,而三日恐怕就连给田魏的求援信都还没有送达。
哎呀,世事之无常令人动容,心念再动却也抵不过风云变幻,王世充的告诫犹在耳边,而如今才过了几日便已经再无回旋余地了。
他当时就应该第一时间发兵去跟刘黑闼死磕,然后一边请兵田魏,只要能拖延一阵,哪怕是他败了也是忠臣良将,但如今再转投田魏,不光捞不到好处还直接葬送了自己所有的根基。
李密双手撑在桌上,明明已临近冬日,但他的汗水却仍然汨汨而下,心中的焦灼比任何时候都要煎熬。
过了许久,李密抬起颤抖的手开始给杨英回信:“鱼肠龙纹,夜鸣帐中。展阅来书,字字北斗。昔者吾本欲澄清宇内,岂料天命辗转,竟成蓬蒿之人。将军所言三利,实乃照夜之烛——翟让旧部夜叩西门之日,田魏密使频渡长江之时,孤已知神器当归真主。
即日传檄诸镇,凡我旌旗所至,皆改易赤帜为将军麾下大纛。房彦藻暴毙案中牵扯二十八将名单,已封存漆匣随信附上。曾夏林遣使劝降,然其人豺声狼顾,岂若将军盟誓之诚?事到如今,密愿效张良借箸之谋,陈平宰肉之智,但使中原百姓免遭兵燹,九泉下无愧先人。
鱼肠剑奉还,增附高句丽玉璧一双。闻将军三日后便抵,密当素服出城三十里,亲解军印。惟一事相托:与刘黑闼之伐阵亡将士遗孤两千三百七十人,望依前约赐田为耕,勿使烈魂飘零谷中。
时雨将至,洗甲宜乘天时。”
写完之后,李密看着墨迹未干的信,坐了下来万般无奈。过了一会儿他又写了一封信,而这封信则是写给景泰帝的。
“臣密顿首百拜,血污素帛,字字皆含箭镞铁锈之气。然今岁杨英四十万虎狼之师困臣于孤城。臣登城张望,见城中方向炊烟断绝,方知此间已无王旗。
杨英遣使持《劝归表》许三事:一不屠城,二不更易百姓田产,三允臣部解甲归籍。
臣今负罪归附,然有三事必禀:杨英虽纳降表,其部将多桀骜难制,请陛下速遣使前往徐州王世充府邸地窖,其间藏有臣历年所绘防图七卷,暗记水道十二处;部曲中王真等四十七人宁死不降,臣已密遣其扮作流民,携臣长子往金陵报讯。
昔耿恭困守疏勒,班超夜斩匈奴使,皆不免权变之道。臣今所为,犹抱残甲入沸鼎,惟愿城内数万生灵得见来岁春草。附上臣裂作两半之都指挥使铜印,半随此信,半藏臣身,他日若得全尸,愿以此为证。
景泰五年十一月廿九罪臣李密泣血谨奏。”
写到这里,李密再次仰天长叹,他立刻起身:“来人,速速将李成喊来。”
过了一会儿李密十六岁长子来到了他的面前:“父亲……”
李密将被他一分为二的印信递给了他:“你去与参军王真带亲兵死士连夜出发奔赴金陵,将此印交于滕王,务必要私下面见王爷!快去。”
“父亲你……”
“莫要问其他,你便在京中等待陛下还朝,之后的事陛下自有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