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毁灭
“亲爱的J,我好像又梦见你了……”
钢笔是四年前姜亢宗送的,准确来说,不是送的,是那年运动会上急于写广播加油词,他的钢笔笔尖裂开了,亢宗顺手从笔袋里掏出递给他的。
笔身上有光滑的握痕,已经磨去了纹路。
那汀摩挲着笔盖上那一行激光雕刻,上边是他特意跑去商场托师傅写的一串字母:J love N forever.
后来她的马尾高高束起,运动会结束找他要钢笔。
他装作着急道歉:“糟糕,好像丢了!我重新赔你一支吧。”
盛夏的兰古县,透过教室窗户总能看见绿化带里高大繁茂的枝叶,鲜花簇拥的花坛。
古老的教学楼哪怕翻新也没有空调,夏天头顶巨大的扇叶在旋转,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台上是老师讲课声音,他靠在玻璃窗上杵着下巴侧眸望她。
钢笔就藏在他的裤袋里,像是灼热的秘密,烫得他手心汗湿。
“好呀,小卖铺左转文具区,我记得在第二排你看一下,反正一支也就六块钱。”
姜亢宗不甚在意垂眸开始做习题,他却叹出一小口气。
回忆到此刻,那汀拿起钢笔,笔身滑过鼻尖,仿佛还存留当年她手中的山茶清香。
那味道其实很淡了,一切不过是想象的幻觉。
提笔的字再也写不下去了,他捂着半边侧脸,在深夜露出低声的苦笑。
胸腔震颤,他披上外套起身去了琴房。
随意坐在琴房台阶上,他抱着吉他拨弄琴弦,低沉苦闷的乐声在安静的屋里响起,他一边弹奏一边陷入回忆中。
2022年6月,深城的夜晚闷热气躁,屋外只有聒噪的蝉鸣声。
亲爱的J,我又梦见了你。
距离我们毕业那个暑假,明明已经快过去了一年,我怎么还是梦见你。
我翻出来了上学时我们传递消息写的草稿本,我一遍遍读着那些幼稚的词句,却在粗糙的辞藻间唤醒过去的心悸和快乐。
哪怕只有一瞬间的情绪,身临其境仿若时空穿越的沉浸,也抵得过日日失眠的苦闷了。
深城的节奏真的好快呀,亲爱的J.
我好像有些适应不过来了,也许是我的生物钟还停留在兰古县的安逸里。
昨天下楼买早茶的时候,我竟然恍惚说出来了“要一碗稀豆粉”这样的话,我把这事当笑话打电话跟于秋然讲了。
于秋然说你那是人在深城,灵魂还留在兰古县呢。
于秋然你记得吗?跟我们玩得特别好的后桌,每次的周末晚自习我们都会一起买小吃拼桌吃,你最喜欢的油粉就是于秋然老家的,你还记得吗?
哦,前几天秦燕还联系我了,她是于秋然的同桌,每次都给我们带她们县的卤菜和凉拌菜,每次你总吃很多。后来你问秦燕,为什么买的凉拌菜这么合口味。
忘记告诉你,是我偷偷私底下找她加钱让给我多带了一份儿。
秦燕说她在音乐节上看见我了,吓了她一跳。
她说‘那汀你的名字出现在大屏幕上时,我还跟我大学舍友说我高中同班同学就有一个人叫那汀,这姓名挺少见,好巧!下一刻你就出现在屏幕上了,帅炸了!’
她还说‘老同学给我一张你的签名照可以吗?我寝室姐妹迷上你了,对了,你和宗宗有没有在一起啊?’
这话实在是叫我有些心绞痛了。
你看,所有人都默认我们会在一起的。
你那么喜欢时默,你肯定也关注娱乐圈的呀,那汀已经出道一周年了,我成为了各大音乐节和综艺节目新客,在抖乐上和微博上都有了自己的粉丝团和后援会。
秦燕上学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就是个读书背书的好学生,她这样不追星的人都看见我了。
你呢?
想到这里,我有些怨你了。
怨你不肯联系我,怨你毕业就渺无音讯。
我曾打开过你的QQ号一百多次,正在输入无数次,我想着哪怕有那么一次碰上你看见,给我回信也好啊。
你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