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见了谢安,赶忙起身,分外惊颤,“谢香主,这怎么使得……”
谢安一手按下李夫人,“夫人不必见外。我在李府三十年,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夫人心善,当得起我给夫人喂个药。”
李夫这才人含泪应下,张开嘴吃药。
谢安看出来李夫人是惊恐过度,便主动说起了曾经的事儿,特别是李夫人刚嫁入李府那会儿的趣事儿。让生疏的氛围变得融洽许多。
最后,谢安还给李夫人吃下一颗定心丸,“夫人一辈子与人为善,积德行善,好人当有好报啊。便是李儒和李少云犯了过错,我又怎么忍心看着夫人守寡,孤独终老啊。难道在夫人看来,我便是如豺狼野豹一般的恶人嘛。”
李夫人绷紧的身体才慢慢的松弛下来,脸上多了几分宽慰,“谢香主……”
“夫人也别一口一个谢香主了,还是老谢头听着舒坦。”
李夫人几番扭捏,最后终是执拗不过,叫了声老谢头,“老谢头,我知晓你勤恳踏实,人也和善的。怎会认为你是豺狼野豹。只是……”
谢安用调羹舀了一勺汤药,送到李夫人嘴边,“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我只想着李夫人安康长寿。来,吃药。”
李夫人不再多说,含泪吃下。
喂完药,李夫人本就不好的身子分外的疲惫,谢安叫来春兰服侍李夫人就在这里歇下,这才转身出门。
……
当铺经过方才的事情,便关门歇业了。
谢安带着两个徒儿坐在当铺里烤火。
相比谢安的淡定,韩立和贺春利至今都还在震惊中没缓过来。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不等谢安出面,李儒就这样了。
那可是平时压在他们头顶,高高在上的李府老爷啊。
方才竟然趴在雪地里嘶吼,被打的屁股开花。
而且,怎么看李儒的屁股都比贺春利的严重的多。
自家这位师傅,竟然已经达到了这等地位?
谢安道:“小贺,开心吗?”
贺春利锁着眉头,露出很复杂的表情,“我……我之前每次都在梦里期待着能打李儒的屁股,觉得这样很解气。可是……看到如今这样,我却并不开心,甚至……我很难受。
我是被李儒打了,我想打回去。可是……这世道奴仆就是这个命,站在李儒的角度,人家也没做错什么。更非什么大奸大恶的人。
我是有气,可李夫人是个好人,我不想看到李夫人难受……
我也没有做错什么,李儒也没做错什么。可为什么……就会变成这样啊?”
谢安抚了把贺春利的脑袋,叹息道:“小贺,你没错,李儒也没错。错的……是这个世道。”
贺春利若有所思,只顾着挠头。
谢安也没继续说下去。
贺春利不会懂的。
若非谢安来自现代,见识过现代的社会观念……他也不会理解“错的是这世道”这句话。
李府的茶叶饭,自然也因为此事而耽搁了。
由于李夫人卧病在床,谢安也没离开此地,而是在附近找了家客栈住下。时常来当铺后院看望李夫人。
三天后的晌午。
谢安照旧来看望李夫人。李夫人已经能够下地活动了。气色如初,并无恶化,反而比先前精神了些。
主要是谢安这几日都来看望,消除了她心中的惊惧。
李府能出一个大香主,对李府来说都是满门荣耀的事情。李夫人自然是开心的,脸上也头一次露出了笑容。
过不多时,陈河带着李儒和李少云走了进来。
两人都打着拐杖,走路一瘸一拐的。刚进入后院的客厅,看到谢安和李夫人坐在一起喝茶闲聊,立刻就放下拐杖,伏地道歉认错。
谢安挥挥手,对他们的脸色可就不似对李夫人那么和善了,“此番我看在夫人面上,便不与你们计较,起来吧。”
两人这才惶恐起身,站在一旁,低头,不敢说话,甚至都不敢去看谢安。
李夫人看到夫君和儿子无恙,再三对谢安表达感谢,随即拿出两份手书,递给谢安,“老谢头,这是韩立和贺春利的赎身手书,还有卖身契。都交给你。他们赎身之后,若是还愿意留在当铺,便待遇翻倍,若是不愿意,便另谋高就。”
韩立和贺春利立刻站起身,拱手感谢。心头却震惊不已。
他们认为一辈子都难赎的身,就这么……解决了!
李夫人满脸含笑,又拿出四块宝银,放在桌上,“每人一百两,这是我童颖的一点心意。希望能帮助你们,将来的路走的更顺。”
说完,李夫人便站起身,走到李儒和李少云跟前,领着两人离去,“老谢头,我知道,你做了香主,便不再和我李府有什么瓜葛了。我们李府也不会去麻烦你。我只希望老谢头,前程似锦。”
谢安走出屋檐,亲自相送,看着李夫人一家三口漫步在风雪里,便拱手道:“夫人,珍重!”
听闻这话,李夫人似是想起来什么,浑身大震,随后回过身,冲谢安欠身道:“老谢头,虽然你是个大香主,但世道纷乱,也请你……珍重。”
言罢,李夫人再不多言,扶着李儒和李少云,漫步而去,渐渐消失在鹅毛大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