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为了千鹤(二十四)

佛雕师翻手掷出木鱼砸中解忧后心,她前扑间,对手足踏天罡步,刻刀在青砖刻出道道阵纹。解忧暴起发难,木棍裹挟可怖的威势轰向阵眼,佛雕师不避不让、硬接三棍,烟尘中残卷阵图终成闭环,阵纹泛出幽光,解忧攻势触及阵纹瞬间便被反震倒飞,后背撞断两根立柱,呕出一口黑血。

“诡道至极,反噬其主。”

佛雕师刻刀钉入阵眼、终止血光。解忧缓缓爬起,残卷中浮现金色篆文,没入她眉心。

“挺牛逼啊小妞。”

鹦鹉很会看人眼色,看准机会叼来半壶残酒。解忧仰头痛饮,酒液混着血水滴落,浸透的砖缝竟生几分妖异之色。佛雕师拾起断槌,在她眉心一点,指尖捻灰成墨,在解忧掌心写下“截逆叠焚”四字诀要。

......

暮鼓声穿透残破的窗棂,佛雕师已坐在经幡残影中,凝视着自己心爱的蒲团,一言不发。解忧凝视掌心渐淡的血字,空气中火星忽明忽暗,映得满地狼藉如烽火狼烟后的古战场。

解忧捻起三根断香,插入龟裂的香炉,指尖火星舔舐香尾,流转的火焰掀起积灰。纷扬的香灰在半空凝成残破的鹤形,断翅处火星明灭。

佛雕师木鱼槌轻叩供桌边缘,震落梁柱间的蛛网,蛛丝垂落穿过鹤的颈部。解忧袖风扫散灰鹤,香炉底部焦黑的灰烬无风自动。

“这香实在是不好点。”解忧眉心微蹙,淡淡瞟向佛雕师。

“灰烬塑形,终归尘土。”佛雕师掌风拍散残余的鹤影,燃尽的香灰飘向窗外暮色,在夕阳里勾勒出半座焚毁的地坑轮廓。

解忧靴尖碾碎掉落的香炉边沿,暮色彻底吞噬最后一缕金光,香炉残余的灰烬无火自燃,青烟凝成三指宽的断刃。

佛雕师以烟为墨,在解忧染血的袖口写下‘无明’二字,烟迹触血即散,唯留刺鼻的龙涎香混着铁锈味。

......

千鹤城,地底。

地坑入口藏在琉璃宫西南角废弃钟楼底层的断龙石后。解忧按鹦鹉所言,推开地面上很是隐蔽、青苔覆盖的石板,腐臭的湿气混着烟气呛鼻的味道喷涌而出。

入口处的阶梯一眼望不到头,呈螺旋状深入地下。石阶边缘布满爪痕和凹槽,每一道凹槽里都凝结着黑红相间的污垢。岩壁渗出粘稠的暗绿色液体,滴落时在地面腐蚀出各种形状的孔洞,孔洞中不时窜出拇指粗的百足虫,虫壳泛着病态的青光。

解忧也不忌讳什么,果断下行。她行动如风,快速下行三百阶后,眼前豁然开阔:

地坑主体是个直径未知、一眼望不到头的倒扣碗状洞窟。穹顶垂落无数钟乳石,石尖悬挂着不少铁笼的残骸,笼内各式各样的枯骨保持着挣扎攀爬的姿势,有的指骨扣在栏杆缝隙里,挣扎着摸向笼外自由的世界。

地面铺满碎裂的陶俑头颅,每个眼眶中都插着半截蜡烛,烛泪凝固成血痂一类的的物质,看上去有点危险。

中央祭坛由七具未知材质的棺椁拼成,棺面仿佛有血泪燃烧流淌,又似一片虚无,在漫长年月的流逝中被烈焰灼成一片,蚀刻着被剜去双目的神像,神像嘴角裂纹里渗出腥臭的油脂。

地坑四壁凿出一个个蜂巢般的洞窟,每个洞口都用铁链悬着褪色的红幡。幡布应该是浸泡过尸油,边角蜷曲成爪形,无风自动时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摩擦声。洞窟深处传来锁链拖地的闷响,十二根刻满禁咒的玄铁柱钉在洞窟角落的环形水渠边缘,渠内流动的似乎不是水,更像是水银质地的光滑半流物,银面上浮着薄薄一层人脂。脂层偶尔被水下飘忽不定的黑影顶破,泛起涟漪时浮现扭曲的倒影。

祭坛后方立着九面青铜镜,镜面布满蛛网状的击痕。镜中映出的不是实景,而是各种酷刑的片段:被剥皮者挂在铁钩上抽搐,烙铁灼烧受刑者眼球腾起的白烟,脊椎被缓慢抽离出囚犯躯干的弯曲弧度。每面铜镜底部都有凹槽,槽内积着浓稠的暗红色液体,液体表面偶尔冒出气泡,炸开时散发腐坏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