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关三娘子

星落门 倔强的纽扣 3453 字 1个月前

豪阀更加豪奢,蛮酋依然蛮横,而底层民众依然过着有今天没有明天的日子。

除了一些小的平原坝子适合人类居住生活,南中大量的人口其实散居山林水泽之中,独自求活。这些小的部落,打的也就是一个抱团求活的主意,有的部落走着走着,就没有了,消逝在风雨飘摇之中,无人关注,更无煌煌史书的一笔带过。

一笔,都没有。

蜀汉,从政权上来看,本就是个畸形的构成。

人家曹魏那边,有曹氏夏侯氏为核心,加上颍川地主集团,构成曹魏主体,声势浩大,更占据黄河流域,上有关中沃土,下有黄淮大地,生产力最是发达,人口自然也是最多。

孙吴那里,江东豪族与江北来吴的淮泗集团相互妥协,构成孙吴政权的主体,民风彪悍,物产丰富,且有天堑长江为壑,水网密布,物产富足。

而蜀汉这里,政权成分上,尤其杂乱。

荆州帮看似繁花似锦,但建国后牺牲最为严重的,却恰好就是荆州帮。

东州帮作为刘备进川的首席功臣,早已经不成气候。一直被打压的益州土着,却悄然崛起,俨然已经成为此时的蜀汉第一帮派。

最可怕的便是益州帮。

这个帮派最讨厌的便是外来政权,特别是这个外来政权还是一个强力政权。如刘焉刘璋父子那样的外来子者,被益州帮当做人形图章,那是益州土着们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豪族膨胀,都在这个时代。

但后来,刘备诸葛亮先后主政益州,土着豪族们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却又无可奈何。

从地理版块上讲,益州分巴蜀和南中,泾渭分明,南中,从来也没有真正成为蜀汉的版图力量。

“南中,南中……”关银屏喃喃自语。

对于南中,关银屏倾注了洪荒之力,企图有所作为,但结果呢?结果不过是将自己“关银屏”三个字变成了“观世音关三娘子”几个字罢了。

个人获得再高的声誉,对于国家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关银屏心里的沉重悲伤,可想而知。

一个将家国天下放在肩膀上的人,何曾有过一丝一毫的轻松快活?

沈腾的感触,则更多因为关银屏的沉重而显得沉重。

来到这个时代,本就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无奈却又不得不认命。

遇到倒霉鬼魏延,算是给自己的这次神奇的生命之旅开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好头,千里潜行入南中,化身魏六进且兰,里应外合下平夷,一网打尽诸蛮酋……

这一路行来,说不激动不开心,那是假的,说不自豪不乐在其中,那也是假的。但总体来说,沈腾考虑自己的多,考虑蜀汉的少,考虑这个时代百姓民生的,更少。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关银屏那样的身世经历,也就很难有那种危若累卵的负重感。

宛如后世人物,看史书中的纷纭变幻,不过是精彩故事而已,无限感慨也不过是后知后觉的感悟,哪里有当事人的那种真真切切的痛与快乐,自豪与无奈?

考虑自己的未来,沈腾更多是想如何做一番事业,让自己生活得更好,至于其中能涉及到多少人,能否造福到多少人,其实不在他的考量之中。

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本就是千真万确颠扑不破的道理。屁股决定脑袋。

小主,

如范仲淹所言的:“处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沈腾自问做不到。

做不到,想不到,或者不愿意做不愿意想,但并不意味着在关银屏身边,就没有那种沉重的感受。

这个时代,沈腾接触到的,几乎所有人,都让沈腾有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魏延的一心谋国,马忠张嶷张嶷的壮怀激烈,张遵他们这些说起来自称“纨绔”的二代子三代子,哪一个不是心无旁骛,只为蜀汉,虽死而不旋踵?

更别提那个几乎将所有都捐献给了蜀汉帝国的义士无双船帮龙五爷!

只有今天,站在柔柔弱弱的女子,这个叫关银屏的女子身边,沈腾才真的感受到无比的愧疚之情。

老天选择了我沈腾来到这个时代,也许,真的不是无中生有,也许真的不是莫名其妙,而是有其目的和意义的。

沈腾不信神,属于典型的无神论者。

但在这一刻,他真的有点相信——自己的穿越,也许,是天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是苍天神灵们的最佳选择。

“姑姑,我看您啊,就像个补锅匠。”沈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补锅匠?”关银屏苦涩地笑笑,重复念叨这个新名词,“其实,姑姑算什么补锅匠,我看孔明先生,才是补锅匠咧。先帝,更是一个更高级的补锅匠。”

确实,能够称得上历史补锅匠的,只有诸葛亮刘备那样伟大的人物。而芸芸众生,不过是他们手中一枚一枚的补锅石罢了。

“腾哥儿,姑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而来,姑姑都不问。但姑姑却总感觉,你能做些什么,是姑姑都做不到的。”关银屏殷切地看着沈腾,缓缓地说,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拒绝的真诚。

“既然让姑姑遇见了你,就不可能让你轻松走掉了,腾哥儿,你懂姑姑么?”

沈腾点点头,他是懂的。

所以,沈腾很是感动。

这是一种无缘无故的信任,无比温柔,却又无比坚韧,毫无私人功利之心。

后世,曾经有一次,他在执行特殊任务时,被毒枭带领大批武装分子堵在山里,孤身临绝境,四顾无二人。

他一度认为自己估计要殒命在这十万大山里了。

但就在万分紧急时刻,一个砍柴的老农却将他一把拖进一个山洞,二人在山洞的兜兜转转两天两夜,最后,才得以安然脱身。

当他将身上几乎所有能送出去的值钱的东西掏出来时,那老农却指了指沈腾的心窝,又指了指自己的心窝,一笑,转身就走了。

老农是采药的山民。

哑巴。

那一刻,沈腾觉得,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显得那么有意义,有价值。

现在,站在关银屏身边,沈腾仿佛看见了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感触,油然而生。

“姑姑,我想,可以在兴古郡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