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胜利的必需品

下午16:53分,呼啸的风雪依旧没有停歇,细碎的雪粒不断从机枪射击孔灌进碉堡,在地面和墙角积起薄薄一层白霜,寒意渗入每一寸空气。

碉堡内,其他士兵都已陆续起身,张涵仍直直躺在行军床上,酸胀感从大腿、双臂密密麻麻蔓延开来,让他连动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劲,只想就这么躺着不动。

持续的昼夜颠倒,再加上昨夜整整一晚的激烈战斗,虽说和在临海市时一样打乱了正常作息,但那时只是躺着,现在却是扛着装备在枪林弹雨中拼杀。

此刻他的大腿、小腿、双臂满是乳酸堆积的酸痛,整个人疲惫到了极点。

而碉堡里其他士兵却是另一番景象,他们围在班长大个的床铺前,脸上带着兴奋,一个个自发排好队,眼神时不时望向大个手里的手机。

“都别急,每个人通话五分钟,跟你们在后方的父母亲人通个电话,报个平安。”大个将手机平整地摆在床板中央,掌心稳稳按住机身,目光扫过队列里的每一个人:

“电话接通后,只说部队的伙食管够,住的地方暖和。”

“家里老人经不起吓,咱们在这扛枪拼命,不就是想让他们睡个安稳觉?”他顿了顿,特意加重语气,“咱是家里的顶梁柱,哪怕心里发怵,对着话筒也得说硬气话。”

班里剩下的五个人齐刷刷点头,米泉勇抬手快速抹了把眼睛:“班长,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我娘总说我嘴笨,这回保准能把谎话说得圆圆满满。”

“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实实在在报平安就行。”大个把手机塞进排头兵微微发抖的手中,转头看向蜷缩在床上的张涵:“小张,你小子也别装死!不打个电话给家里人?”

“不报了。我现在就琢磨,能不能给张家留个后。”张涵手肘撑床,后背抵着床架,摸出烟盒,抽出根烟叼在嘴上,语重心长道:“老话说富不过三代,穷人更惨,照这仗打下去,三代后坟头草都没人拔。等哪天我真没了,连个上坟烧纸的人都找不着。”

所有人原本激动的心情瞬间消散,脸上的笑容僵住。

对啊,古往今来,人们自始至终都把传后看的极为重要,家里长辈念叨最多的也是延续血脉。

现在倒好,家里能干重活、传宗接代的青壮年全在前线,后方只有走几步路就喘粗气、头发花白的父母。

假设,就算苍天保佑,能活着回去,可要是缺胳膊少腿,连穿衣吃饭都要人伺候,哪家姑娘愿意嫁?

就算咬着牙娶了媳妇,自己站都站不稳,拿什么挣口粮、养孩子?

逢年过节,看着祖宗牌位前冷清的烛火,想着族谱上自己这一脉再无后人续写,怕是真要成了断子绝孙的罪人,让老祖宗在地下都闭不上眼。

“抽你的烟!”大个三步跨到床前,他压低声音,手掌重重拍在床沿,“你倒是无所谓,一个人无牵无挂,不代表别人没软肋!有些话烂在肚子里,别往人伤口上撒盐!”

“知道啦,我的好班长诶!”张涵背过身,心不在焉的说道。

不说出来,其他人就不会想吗?

自我麻痹,有意义吗?

你这就像是告诉一个永久性失明的瞎子,别怕,只要你积德行善,下辈子就能重见光明。

佛教理学中最经典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听着冠冕堂皇,可仔细琢磨,真的有可能吗?

若杀了那么多人还能轻易回头,那佛家的地狱,岂不成了虚设?

但人们依旧愿意相信这样的奇迹,无非是想在满是疮痍的现实里,给自己留一线虚妄的希望。

现实中,又有多少人不是如此?

拿着三四千的工资,刷着视频,欣赏着富人们的生活,嘴里无奈地说着“真牛逼”,转头继续麻木地重复着日复一日的工作。

明知道差距难以跨越,却仍沉浸在碎片化的娱乐里,用短暂的感官刺激麻痹神经,逃避清醒时的无力与痛苦 。

米泉勇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剧烈颤抖,当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拨出。

熟悉的彩铃声响起的瞬间,他突然用左手死死捂住左眼,指缝间渗出的泪水顺着掌纹滴落。

电话尚未接通,他的五官就已经扭曲成痛苦的弧度,后背剧烈起伏,压抑的呜咽声从齿缝间断断续续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