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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

乌衣巷，苏尘和蓝玉经常见面的废弃宅院。

常威高大的身躯侍立一旁，如同铁塔。

一个穿着粗布仆役服饰的少年，正局促不安地站在堂中，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油彩，正是改扮后的朱允熥。

看到苏尘从屏风后走出来，朱允熥眼睛猛地一亮，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几步抢上前来。

“安国公！”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甚至有些哽咽。

“你若再不来，我……我真的要扛不住了！”

“外面那些话……我……”

朱允熥的嘴唇哆嗦着，脸上满是惶恐和委屈。

“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会这样，才把我推出来……”

他终于把心底最深的恐惧说了出来，随即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低下头，不敢看苏尘的眼睛。

苏尘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却又瞬间提起更高的警惕。

他最担心的，就是朱允熥扛不住压力，心生嫌隙。一旦信任出现裂痕，那离万劫不复也就不远了。

还好。

这孩子，终究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哪怕在最恐惧的时候，首先想到的，还是向他求证，而不是暗自猜忌。

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在如此险恶的处境下，简直是奇迹。也正是这份信任，才是他们师徒二人破局的最大依仗！

苏尘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但转瞬即逝，变得无比严肃。

他走到朱允熥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殿下，你能来找我，你能把心里的怀疑说出来，很好。”

苏尘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说明，你没有被恐惧冲昏头脑。也说明，我们之间，还有机会。”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

“现在，我问你，你答。我们之间，不能有任何隐瞒，任何侥幸。明白吗？”

朱允熥用力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苏尘缓缓开口，第一个问题就直指核心。

“如果现在，李善长跳出来，说要全力拥戴你，帮你稳固太子之位，甚至帮你登基。”

“你信不信？”

朱允熥几乎没有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信！”

“为何？”

“李善长是淮西旧勋之首，是天下士绅的代表，他们骨子里就反对新政，视新政如寇仇。”朱允熥的思路清晰起来，

“我是新政的执行者，天然就是他们的敌人。他们捧我，只会是为了利用我，最后再毁掉我！他们更喜欢的是淮王！”

苏尘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