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酒瓶子!"许大茂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是暖水瓶!这他娘的第三回炸胆了!"
何雨琮三步并作两步冲进西厢房,迎面撞上腾起的热气。许大茂光着膀子跳脚,脚边碎瓷片里躺着个扭曲的竹壳暖瓶,内胆玻璃碴子在阳光下闪着蓝光。
"别动!"何雨琮一把拽住要弯腰捡碎片的许大茂,"您这手是拿摄像机的手,不是拾掇破烂的。"
"摄像机?"许大茂愣住,"雨琮你糊涂了?我这手是端搪瓷缸子的命!"
"谁在院墙外头?"他掀开棉门帘,正对上一双慌乱的眼睛。
是个穿红棉袄的姑娘,十四五岁模样,辫梢系着褪色的玻璃丝。她怀里抱着个铝制饭盒,见何雨琮出来,转身就要跑,却被地上的冰碴子滑了个趔趄。
"小心!"何雨琮箭步冲出去,姑娘已经摔坐在地,饭盒盖子弹开,露出里头冻得梆硬的玉米面贴饼子。
"对不住对不住!"姑娘慌忙去捡,何雨琮却盯着她手腕上的红绳发愣——那结扣的系法,分明是川西羌族的样式。
"姑娘,你从哪儿来?"他声音发紧。
"绵阳……"姑娘突然咬住嘴唇,"不,我瞎说的,我住南锣鼓巷!"
话音未落,四合院大门"咣当"被推开。穿藏蓝制服的街道办主任王建国夹着公文包进来,腋下还夹着卷红纸。
"都在呢?"他目光扫过何雨琮和红棉袄姑娘,突然皱眉,"小何同志,这姑娘是你亲戚?"
"不是,她……"
"我是他表妹!"姑娘突然拽住何雨琮衣角,"舅,你说句话啊!"
何雨琮后脊梁渗出冷汗。1990年的四九城,流动人口登记制度刚起步,这姑娘的口音、装扮,分明是偷跑出来的山里娃。
"王主任,这孩子……"
"叫啥名?"王建国在登记簿上划拉。
春花嘴唇咬出牙印:"……我忘了。"
"王主任,"何雨琮突然开口,"这孩子可能真遇到难处了。要不先让她在院里住两天?我那儿还有间空屋。"
王建国钢笔敲着桌子:"小何,你当这是旅馆呢?上个月刚开完流动人口管理会……"
"王主任!"门帘一掀,聋老太太拄着拐棍闯进来,"这孩子我认了!她大姨是我远房侄女,早年嫁到四川去的!"
何雨琮差点笑出声——老太太的"远房侄女"能从南锣鼓巷排到永定门。王建国却明显松动,他摘下眼镜哈气:"成,但得交五块钱暂住费,办个临时户口。"
"五块?"春花猛地抬头,"我……我只有三块二。"
何雨琮摸遍兜掏出张大团结:"剩下的我垫。"
"雨琮,你说这黑煤渣里能淘出金子?"许大茂抡着铁锹,煤灰"噗噗"往棉鞋里钻。
"金子没有,煤核儿倒不少。"何雨琮弯腰扒拉,突然从碎煤里捡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哎,这像不像战争片里的炮弹壳?"
"别动!"斜刺里冲出个戴红袖章的老头,"那是防空洞通风管!前年修地铁挖出来的,差点当废铁卖了!"
"小何!"王建国冲进来,手电筒光乱晃,"你不要命了!"
"王主任,"何雨琮喘着粗气,"这防空洞得封死,底下说不定连着地铁隧道……"
春花突然拽何雨琮衣角:"舅,你闻,有股怪味。"
何雨琮抽动鼻子——是淡淡的杏仁味。他脸色骤变:"快撤!底下有氰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