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过了一夜,十七是从梦中惊醒的。窗外天色泛青,分不清是凌晨还是黄昏。
他发呆地望着陌生的床帐,这是宁夫人昨日硬要他搬进的厢房,比西院宽敞明亮许多。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温瑾川端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和一碗黑褐色的药汤。
“醒了?”他眉眼含笑,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小几上,“正好,趁热喝。”
十七撑起身子,后背的鞭伤都已结痂。只不过还是有些疼。
他抿了抿唇:“温公子无事可做吗?为何一直留在望月山庄?”
温瑾川舀了一勺粥,轻轻吹凉:“我在干正事。”
十七看着他手里的粥勺,又看看托盘里的药碗:“这就是你说的正事?”
“对。”温瑾川仰头,将勺子递到他唇边,“养好你的身子就是我的正事。”
十七下意识偏头躲开:“您是山庄贵客,不该由您做这些。”
“快点喝,我还要给你上药。”
“温公子,这不妥。”
“这是想让我来硬的?”
见人态度坚决,十七抬手想接过。“我自己来。”
温瑾川手腕一偏,避开他伸来的手。
“张嘴。”
十七僵住,喉结微动。
温瑾川压低嗓音,挑眉道:“宁夫人现在是动不动就往你这跑,若她撞见你我这般,”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猜她会怎么想?”
十七沉默。
“所以,赶紧喝了。”
药汤的苦气漫上来。十七闭了闭眼,终于妥协地启唇。
白粥的温度刚好,温瑾川的指尖擦过他下唇,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瓷碗见了底,十七这才出声。“我不懂。”
“什么?”
“我不懂温公子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想知道?”
“想...”
温瑾川故作严肃地沉思片刻,指尖轻轻敲了敲碗沿:“我们前世纠缠不清,有未尽的缘分。这一世我带着记忆,专程来找你的。”
十七嘴角抽了抽:“温公子,我看起来真的很傻吗?”
温瑾川突然笑了,伸手揉了揉他发顶:“嗯,傻。”
说罢端起药碗递过去,“该喝药了。”
浓苦气味扑面而来,十七下意识后仰:“我伤已经好了,不用喝这个...”
温瑾川晃了晃药碗:“以往那么多惩罚你都撑得过去,怎么喝个药还婆婆妈妈的?”
十七垂眸,忽然夺过药碗仰头灌下。
苦涩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一颗蜜饯被塞进唇间。
甜味裹着梅子香骤然漫开,他惊得睁大眼睛。
“温公子?”
温瑾川收回手,眼中笑意未减:“怎么,嫌不够甜?”
十七含着蜜饯,舌尖抵着甜软的果肉,一时不知该咽还是该吐。
“您... ...不必这样。”
“哪样?”温瑾川故意逗他,“是喂药,还是喂糖?”
十七别过脸:“都不必。”
温瑾川轻笑,忽然伸手捏住他下巴,迫他转回来:“可我想。”
四目相对,呼吸交错。
十七心跳一滞。
“可我不想,我...还不起。”
“我有说让你还什么吗?”
温瑾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宇间笼上层层阴霾。
他在心里反复盘算着:上一世,十七是在一个彻底无人问津、感受不到一丝温暖的世界里,与自己相遇。
那份爱意,或许更多是源于一种对被看见的渴求,所以爱上自己,是他必经得出路。
可这一世完全不同。
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宁夫人会和他同一时间回来。
她抢在了十七可能对他萌生情愫之前,就恢复了十七的身份。
十七不再是望月山庄任人打骂的奴仆,如今他有了亲人,有了家... ...
那他心里还会有自己的位置吗?
毕竟自己这一世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前世萌生出来的爱意,还会落在自己身上吗?
温瑾川不敢想...
因为越想...他便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