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泽吸了吸鼻子,声音微微哽咽。
“弘毅从小就没了父母,漂泊无亲,直到得遇陛下和娘娘,才知什么父母之爱,不瞒陛下、娘娘,弘毅其实早有此意,只是人不能太贪心,陛下、娘娘爱弘毅,予弘毅极尽殊荣,弘毅不能做那贪得无厌之辈!”
“这如何能叫贪得无厌?”赵官家十分不赞同,“你情我愿,哪里贪了?”
皇后娘娘也微微颔首。
邢泽感动非常:“陛下和娘娘圣恩浩荡,愿纳弘毅为义子,赐以国姓,使弘毅不再漂泊无亲,弘毅腆颜可受,只是万不可再行郡王之封!陛下,弘毅只想有个家,只想做个有爹娘疼爱的孩子,弘毅不在乎这些虚名,更不想让陛下因此受责难非议,有损圣君之名!”
弘毅他真的……吾哭死!
皇后娘娘凤心甚慰。
赵官家也是为之触动,抬手把邢泽召到近前,轻抚他胡子拉碴略显憔悴的脸庞。
“弘毅,朕老了,已是风烛残年,今朝有幸得存,未知明日如何,你我君臣一场,又兼父子之亲,朕百年以后,亦愿你太平安康,郡王贵重,足以护你周全,明白吗?”
“弘毅明白!”
邢泽鼻子一酸,不禁落下泪来。
“弘毅都明白!可正是因为明白,弘毅才更不能接受!太行山起兵时,没人相信能收复燕云,可弘毅做到了,耶律宗真亲征,没人相信小小云州能挡住四十万辽军,可弘毅做到了,还把耶律宗真的命留在了云州,举燕云之力北伐时,依旧有许多人不看好,可弘毅还是做到了,陛下您看,弘毅总能出人意料,您不必为此担忧,您应该相信弘毅,也相信自己,您挑中的人,必定不是那起子无容人之量的庸才,说句不谦虚的话,弘毅也算是有功于社稷,只要谨守臣子本分,任谁也无可指摘,陛下大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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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官家闻言,叹息着摇摇头,语重心长道:“人心难测,帝王之心更是如此,倘若视你如洪水猛兽,又岂是谨守本分可以避免灾祸?”
邢泽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伴君如伴虎,即便是面对此刻亲情泛滥的赵官家,他都没有放松警惕,又遑论下一任不解性情的继任者?
但是邢泽并不担心。
复燕云、灭前辽、平交趾,他功绩在身。
护百姓、保边疆、扬国威,他民心所向。
大都督、辽国公、副枢府,他官爵加身。
识相公、交重臣、结清流,他附者云从。
镇海军、靖北军、太行军,他兵将在握。
重农业、促商业、推火器,他火力拉满。
咱就是说,有功、有望、有兵、有将,有钱、有粮、有炮、有枪,这样的辽国公,怎么会怕区区一个新帝?
新帝应该怕他才对!
之所以没有现在就把老皇帝挤下去,纯粹是出于长远发展的需要,以及一丢丢良心作祟。
倘若新帝识趣还则罢了,他老老实实做皇帝,邢泽兢兢业业做权臣,大家相得益彰,共同促进大宋发展。
若是不识趣……
那邢泽也不介意小露一下明面以外的实力让他老实,或者干脆换个听话的皇帝。
天~子!
不重要,谁来坐都可以。
重要的是不能耽误邢泽为推广汉语做贡献。
辽国公不造字,他只是枪炮的搬运工。
而已。
扯远了,咱们拽拽裤腰带拉回来。
“陛下。”
邢泽回应道。
“即便弘毅成了郡王,倘若新帝执意视我如洪水猛兽,亦是挡不住,一切还要看弘毅如何应对,所以啊,您与其在此杞人忧天,不如考虑些现实的。”
“什么现实的?”赵官家疑惑。
邢泽眨眨眼:“比如谥号……”
赵官家龙睛怒瞪:“朕还没死呢要什么谥!就算要,那也不是朕说了算,不学无术!”
“这不是被您带偏了嘛。”邢泽小声哔哔,“要不……允我回趟家?这个够现实吧?”
“走走走!”赵官家不耐道,“赶紧给朕走,看见你就来气。”
缄默许久的皇后娘娘也终于开口了:“离家数日,让你夫妻分离,是该回去看看了。”
邢泽喜道:“谢陛下、娘娘恩典!那弘毅就告退啦?”
皇后娘娘笑吟吟道:“去吧去吧。”
赵官家撵人似的的摆摆手。
邢泽抱拳一礼,屁颠屁颠转身溜了。
赵官家望着邢泽的背影叹了口气:“真是个痴儿,敢拿谥号来堵朕的嘴,却不为自己将来多想想。”
皇后娘娘给赵官家轻抚胸口:“陛下不就喜欢他这份儿赤诚吗?”
“富贵不淫,威武不屈,贫贱不移,如此赤子之心,朕如何能不喜爱?”赵官家幽幽道,“朕不知道还能庇护他多久,只叹相识恨晚。”
皇后娘娘宽慰道:“陛下洪福齐天,必会遇难呈祥,长寿安康。”
赵官家摇摇头:“朕的身体,朕自己清……鬼鬼祟祟成什么体统!”
皇后娘娘顺着看过去,就见邢泽正在屏风那探头探脑,古古怪怪的模样,不由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