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镇远枪声

徐天亮蹲在地上捡了块带血的肩章,

上头绣着半朵褪色的梅花:

"班头,咱来镇远时,

孙总队长说别管桐油的事儿。

可这梅花,跟半年前在独山看见的走私商肩章一个样。"

夜风送来远处更夫的梆子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的吆喝里带着说不出的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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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月摸出怀表,指针指向凌晨三点 ——

离孙总队长要求返回都匀的时限还有四个小时。

他望着周大麻子被带走的方向,

鼻尖又泛起那股混着桐油的硝烟味,

突然觉得这趟镇远之行,

就像掉进了个满是漩涡的深潭,

而他们攥在手里的线索,

不过是潭面上一片随波逐流的枯叶。

"亮子,把弟兄们叫醒。"

古之月拍了拍战友的肩膀,

苏北话里带着几分疲惫,

"咱得赶在天亮前回都匀,

孙总队长的电报上写着 ' 违者军法论处 ',

比周大麻子的督战队还狠咧。"

徐天亮站起身时,踢到了地上半块烧焦的木牌,

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字:

"镇远保安团缉私队"。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讥讽:

"缉私队?

老子看是缉着私往自己腰包里塞吧。"

一行人摸黑往城外走时,

古之月回头望了眼镇远城头,

火光已经熄灭,

只剩下几盏零星的灯笼在夜风里摇晃。

他摸了摸胸前的布袋,

里面装着从周大麻子身上搜出来的码头钥匙 ——

三号仓,桐油,还有军统的人。

这些碎片在他脑子里拼成了张模糊的图,

图的中心,是孙总队长反复叮嘱他们别碰的 "桐油走私"。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

队伍转过山坳时,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传令兵气喘吁吁地跑来,递上封加急电报。

古之月借着火折子的光扫了眼,脸色骤然一变:

"孙总队长命令,即刻返回都匀,

不得延误。

另,桐油案另有专员接手,

本部不得干涉。"

徐天亮凑过来看了眼,

金陵话里带着不耐:

"得,刚钓到条大鱼,就被人剪了鱼钩。"

队伍在晨雾里疾行,

古之月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

突然想起出发前孙总队长说的话:

"有些水,浑得能淹死人。"

现在他终于明白,这滩浑水里,

不光有周大麻子这样的虾米,

还有戴着金丝眼镜的鳄鱼,

以及更深处,那些藏在阴影里的、甩动着尾巴搅浑河水的巨鳄。

而他们,不过是被扔进水里的一杆旧鱼叉,

叉得了虾米,却戳不动鳄鱼的鳞甲。

路过镇远城外的乱葬岗时,

徐天亮突然停住脚步,

从怀里掏出周大麻子的那柄镶银左轮,

甩手扔进了荒草丛。

金属落地的轻响惊起几只夜鸦,

呱呱的叫声在晨雾里显得格外凄凉。

古之月知道,这柄枪上沾着的,

不只是老百姓的血,

还有他们这些小人物在漩涡里挣扎的痕迹。

太阳露头时,队伍终于看见都匀城的垛口。

古之月摸了摸腰间的二十响,

枪套里的子弹已经所剩无几,

就像他们这趟镇远之行,

看似擒了周大麻子,实则两手空空。

但他知道,事情远没结束 ——

码头上的桐油,三号仓的钥匙,

还有军统毛站长那意味深长的笑,

都像根根细针扎在他心里,

提醒着这场无声的战斗,才刚刚拉开序幕。

"班头,您说孙总队长为啥急着叫咱回去?"

徐天亮踢开脚边的石子,

金陵话里带着少见的认真。

古之月望着越来越近的城门,

突然笑了,苏北话里带着股子狠劲:

"管他为啥,咱只要记住,枪杆子在自己手里,

比啥都强。周大麻子被带走了,

可码头的三号仓还在那儿,

桐油的味儿,咱迟早得闻个清楚。"

晨风吹来,带着都匀城特有的茶香,

却盖不住古之月身上未散的硝烟味。

他知道,下一场战斗,

或许就在城门后头等着他们 ——

那些藏在文件里的命令,

那些混在茶香里的阴谋,

还有那些在阴影里盯着他们的眼睛。

但此刻,他只需要带着弟兄们进城,

把镇远的夜火,暂时封进记忆的硝烟里。

毕竟,在这个乱世里,能活着喘气的人,

才有资格去琢磨明天的枪子儿,该往哪儿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