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归雁
长官部外的天空依旧阴沉沉的,
厚重的乌云仿佛被黏在了天际,
久久不散。
古之月大步流星地走着,
他那双黑色的皮靴无情地践踏着廊板上的积水,
溅起一串串水花。
远远地,
古之月就看到三排的老兵马全有正斜靠在廊柱上,
微闭着双眼,
似乎正在打盹。
他的钢盔有些歪斜,
露出了鬓角处那一缕新添的白发,
那是在伊洛瓦底江战役中被弹片擦伤的痕迹。
古之月见状,眉头微皱,
手中的马鞭高高举起,
眼看就要落在马全有的身上。
然而,就在马鞭即将落下的一刹那,
徐天亮那带着浓浓金陵口音的话语突然从拐角处飘了过来:
“连长,弟兄们刚刚才换完岗,
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啦!”
古之月的苏北口音与马鞭的破空声交织在一起,
如同一阵疾风骤雨。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马全有草鞋里露出的脚趾时,
手中的马鞭却突然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
马全有,这个曾经在仁安羌战役中背着伤员狂奔十里的老兵,
此刻他的脚踝上还缠着用英军绷带改制的护腕,
绷带的边缘绣着残缺不全的米字旗,
仿佛在诉说着那段惊心动魄的往事。
徐天亮见状,连忙快步上前,
蹲下身子帮马全有系好鞋带,
他的金陵话此时变得格外温柔,
就像一块被水浸湿的棉花:
“咱连最近刚补充了六十多个新兵,
都是从野人山爬出来的兄弟啊,
他们的腿肚子到现在还在打颤呢。”
他缓缓地抬起头,
目光凝视着古之月,
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
他注意到连长的军装上,
竟然还沾染着三天前搬运补给时的罐头油渍,
那油渍仿佛在诉说着连长的忙碌与艰辛。
古之月手中紧握着马鞭,
面色凝重,他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
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
突然,他猛地挥动马鞭,
马鞭狠狠地砸在廊柱上,
发出清脆的响声,
惊得梁上的雨燕惊慌失措地飞走了。
"纪律是钢,
可钢也得先回炉淬火不是?"
古之月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松松垮垮的部队能打硬仗吗?"
他的质问如同一把利剑,直刺人心。
他的手指向操场,
那里有几个新兵正用刺刀挑着英军丢弃的罐头盒,
当作饭盒使用。
这些新兵们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与他们身上那身略显破旧的军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年在海州受训的时候,
王班长就说过,
军容是士气的镜子!"
古之月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似乎在回忆着那段艰苦的训练时光,
"我们的军容如此不堪,
怎么能让士兵们有高昂的士气去面对敌人呢?"
然而,徐天亮却突然站了起来,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少见的激动。
"可咱们现在照的是雨林里的水洼!"
他的话语如同一道闪电,
划破了沉重的氛围,
"那些新兵蛋子,
在野人山吃树皮时都没哭,
可看见英军的白面包却掉眼泪了!
他们需要的不是马鞭,
而是能让身子暖过来的火!"
就在这时,史迪威将军的吉普车恰好碾过积水,
溅起一片水花。
车轮的轰鸣声和水花的飞溅声交织在一起,
仿佛在为这场激烈的争论增添了一抹戏剧性的色彩。
美国将军的卡其色风衣下摆沾满了红土,
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然而,当他下车时,
他却毫不犹豫地向正在打盹的马全有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将军的中文带着浓重的密苏里口音,
听起来有些生硬,
但他的话语却比雨水还要温热:
“两位,我年轻时在菲律宾也带过刚打完败仗的兵。”
他的目光落在古之月的马鞭上,
继续说道,
“纪律是骨头,
可骨头缝里得有血有肉。”
古之月注意到将军的墨镜后隐藏着丝丝血丝,
显然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不仅如此,将军的右手小指竟然少了半截,
那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被炮弹片削掉的,
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痕。
史迪威突然用食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说道:
“孙将军说,
你们在雨林里靠野芭蕉和勇气行军三百里。”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对这些士兵的钦佩之情。
然后,史迪威将目光转向徐天亮,
微笑着问道:
“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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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那个用缴获的日军清酒给伤员擦伤口的排长?”
徐天亮立刻挺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