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九州岛上一个贫瘠的小渔村,记得自己弓着腰,在田埂上插秧,浑浊的水没过小腿,蚂蟥悄悄吸附上来,汗水顺着黝黑的脊背淌下,滴在水田里。
傍晚收工时,拖着疲惫的身子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矮门,妻子温柔的笑脸和一句“辛苦了”,还有小女儿扑过来抱住他沾满泥巴的腿,奶声奶气地叫着“爹爹”
……灶上那碗简陋却暖心的味噌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所有的辛劳。
“松田君,出海吧!大楚遍地黄金丝绸,抢一把回来,你妻子女儿就能过上好日子!再不用看领主老爷的脸色!”
那个脸上带疤的浪人,在酒肆昏暗的光线下,声音充满了蛊惑。
踏上了海船,驶向陌生的国度,第一次跟着冲进那个海边的小渔村,火光冲天,哭喊震耳。
松田握着生锈的倭刀,手抖得厉害,看着同伴狞笑着砍倒一个护着孩子的老人……血喷出来,溅了他一脸。
恐惧很快被同伴的狂笑和掠夺的快感淹没了,抢夺粮食、布匹、铜钱,看着那些惊恐绝望的眼神,心底竟生出一丝病态的、掌控他人生死的扭曲满足。
抢掠、杀戮、奸淫……良知像一件破旧的蓑衣,被血污一层层浸透,最终沉重得再也穿不上身。
松田成了自己曾经最憎恶的野兽模样,直到冰冷的铁链锁住手腕,跪在这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深坑边缘。
悔恨,像无数冰冷的钢针,猛地刺穿了早已麻木的心脏,比额角的伤口痛上千百倍。
“阿惠……幸子……”
松田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濒死的呜咽,浑浊的泪水混着血污流下“我……错了……回不去了……”
——
“方将军……”
高台上,通判李大人脸色苍白,声音颤抖,“午时三刻将至,这三千余众…,是否杀伐过重?上天有好生之德,其中或有可堪教化者……”
旁边一位官员也微微倾身,语气迂缓:“杀俘不祥,恐有伤天和,亦损朝廷仁德之名。不如……甄别其中胁从者,或可留其性命,罚为苦役,以观后效?”
方南缓缓侧过头,目光扫过几位面有戚戚的官员,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抬起手臂,指向刑场外围人群之后,一处新立不久的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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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碑粗粝,上面用朱砂刻着几行触目惊心的大字——“血仇碑”,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近年来被倭寇海盗屠戮的村镇名、死难者的数目。
“诸位大人!”
方南的声音异常清晰。
“那碑上,刻的是我大明沿海多少户绝了炊烟?多少村成了鬼域?多少孩童再唤不回爹娘?”
“倭寇者,狼子野心,畏威而不怀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