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广生紧随而至,停在安广厦身旁,往地上暼了一眼,大惊失色道:“晏千帆,怎么是你?!”
晏千帆仍坐在地上,被人甩开的手虚虚地悬在半空,道:“……我来找你们。”
“你怎地扮成这副模样?”
“大哥不准我出门,我只能混进妇孺的队伍,偷偷溜出来。”
周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望向他的目光之中纷纷带了鄙夷,甚至有人忍俊不禁,低笑出声。
只有安广厦仍旧绷着脸,面色冷峻如铁。
冯广生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连,最终落在晏千帆脸上,问道:“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晏千帆清了清干燥的喉咙,道:“我想来送四叔一程。”
冯广生皱起眉头,还没作声,安广厦便率先开口,怒喝一声道:“滚!”
这一声怒喝毫无征兆,却极其响亮,宛若狮吼一般,比方才那记冷枪来得还要迅猛,还要凶狠,就连平静的花田都为之一震。
风卷起满地花瓣,汇成浪潮,拂过逝者安眠之处。
再也没有人敢笑了。
西岭寨的人都清楚安广厦的脾气,这位少当家宅心仁厚,脾气温顺,对待属下尤其和善,平日里鲜少摆架子,能让他如此震怒的事并不多。
沉默好似一根绳索,捆住晏千帆的脖颈,渐渐收紧,使他愈发窒息,愈发无地自容。
许久过后,他低声道:“……我只是想来给他磕个头。”
安广厦冷冷道:“你的头颅何其矜贵,我们西岭寨的内事,怎敢劳你磕头。”
晏千帆浑身一震,从地上爬起来,道:“安大哥,我也是西岭寨的人。”
安广厦沉沉地望着他:“西岭寨只收英雄,不收鼠辈,四叔是为救人而死,死得英勇仗义,而你的命却是用无辜之人替死顶来的,你不配呆在西岭寨,更不配给四叔磕头。今日我若允了你,如何跟寨中弟兄交代。”
“我……”
晏千帆还想再辩,然而只听耳畔风声呼啸,安广厦手中的银枪一晃,枪尖已经抵住他的鼻尖。
“滚吧,别让我再看到你。”
晏千帆呆然站在原地。
安广厦的脸色愈发阴沉,攥着枪杆的手心因愤怒而微微颤动。一旁的冯广生见状,一面按住他的手腕,一面转向晏千帆,道:“晏少爷,你既已回到本家,从此便与西岭寨再无瓜葛,少庄主不与你计较,你又何必要自讨苦吃,快走吧。”
“我……”晏千帆还想辩解,却被安广厦眼神凶狠的眼神逼得张不开口,只能将话咽回肚子里。他最后眺了一眼冯四的坟冢,终于转过身,哪知刚迈开脚步,便被脚底的裙摆绊了个趔趄,再一次扑倒在地。
身后传来一阵露骨的哄笑,他尚未起身,便觉脑后一沉,是一块湿冷的泥巴砸在他的头上。
泥块和石块接踵而至,如豆大的雨点一般,敲打在他的肩上,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