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赵潜呈的吼声歇斯底里。
晏千帆再无法向前走了,他觉得若是再迈一步,赵潜呈便会用嶙峋的双手扼住他的脖子。
冯广生从门边折返,快步来到他身旁,低声道:“晏老弟,咱们没多少时间了。”说着往赵潜呈的方向暼了一眼,露出厌恶的神情,“不如先将他带走,我来拷问他,让他求死不得,自然会开口招供了。”
说罢,冯广生便向赵潜呈伸出手,抓住后者的衣领,强迫后者站起身。他的手臂强壮有力,拎起一个瘦弱的赌徒,就像老鹰拎起野兔一样轻松。
晏千帆却按住了冯广生的腕,而后缓缓摇头。
“晏老弟!”冯广生皱眉道,“都走到这一步,你不会心软了吗?”
晏千帆咬紧了嘴唇,浑身紧绷着,像被箭矢贯穿了胸膛似的,面色苍白,沉默许久才艰难启口道:“生死是大事,就算我没的可选,我也不能剥夺他的选择。”
冯广生急得跺脚:“那安广厦怎么办?”
晏千帆只是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
他的语声越来越小,心下也越来越空,也和那赌桌一样被砸出个豁洞,装在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地漏下去,十年积攒的喜与乐落在冰冷的地上,摔成一滩碎片。
他的心里只剩下一片空洞。
到头来,他还是落得和上次一样的结局,在火焰里眼看着希望远去,看着外濮的孩子留下一个决绝而又坚毅的眼神,头也不回地弃他而去。
安广厦能否活下来,西岭寨又该何去何从。
他答不出,他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却仍旧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原地打转,裹足不前。
江湖水啊,何其浑浊、何其浩荡的江湖水。
逝者如川上波涛,不舍昼夜,想要将逝去之物挽回,不过是庸人的徒劳挣扎罢了。
在胸膛中至为空乏,凉风趁虚而入,从中穿透的那一刻,他突然懂了为何会有人执意寻死。
因为死实在是一种解脱,只有逝者才能免于江湖的冲刷,僵硬的身躯深埋入土,远离波涛,一颗赤子之心用漂亮的字迹篆刻在石碑上,朱漆入壑,金粉为缀,逾越时光而不朽。
可惜,可叹,酒樽中的毒酒已经洒了满地,散漫零落,不受控制地淌向低洼处的坑壑里,正如他的人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