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野的脸上浮起愕然之色,惊讶甚至盖过了愤恁。
柳红枫足底犹如踏歌一般,富有节律。歌行至谷底,才徐徐扬起,俯仰之间,便已牢牢缠稳对方的剑,将势头夺回自己手中。他凭着一只手,使出灵敏如蛇行般的刀法,屡屡袭向对手的死角,逼得关野连连后退,终于退回到龙脊正中央的位置。
他收刀入鞘,面不改色,只是呼吸暂快,但关野却已体力不支,肩膀起伏,嘴角噙出一条血丝。
任谁都能看出,若是再纠缠下去,落败的一定是关野。
柳红枫收刀入鞘,扬了扬方才那只反颓为胜的手臂,道:“你瞧,就算只用一只手,我一样可以同你较量,一样可以赢过你,你年纪轻轻,怎地就草草断了自己的路。”
关野的脸色骤变。
他凝着柳红枫,像是在绝路尽头遇见一座高山,仰目而眺,山巅的金光在一片黑暗中莹莹跳耀。
他又最后看了吕顽一眼,摇摇头道:“罢了。”
剑尖滑入剑鞘的那一刻,仿佛有新叶从锋芒中生出,初崭头角的翠色尚且孱弱,却驱散了附着在他周身的鬼气,使他的神情焕然一变,如获新生。
“这个你拿去吧,”柳红枫扬手,将满满一袋银子扔给他,“治伤也是要钱的。”
关野接过,脸上露出踟蹰之色,却听柳红枫接着道:“你从这儿往南去,找到段氏天极门的竹院,那儿有个小郎中会帮你治伤,说不定还会造一条义肢为你装上。”
关野一怔,而后低头道了一句:“算我借的,来日再还。”
*
柳红枫望着关野跃下三霄楼,落进附近的狭巷。
候在巷子里的野狗嗅到血腥味,撒着欢跟在他的身后,他视而不见,只管一路疾走。
人一旦找到了方向,眼里便容不下旁骛了。
柳红枫目送他的身影远去,终于松开吕顽的臂膀。
吕顽方才被柳红枫夹进臂弯,好似一只软塌塌的布袋,在左右摇摆中亲历了一场较量,虽然毫发无损,但却像是刚挨了一顿揍似的,抱着双臂咿咿呀呀地呻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双贼眼却东张西望,躁动不止。
柳红枫迎上他的视线,微微笑道:“老人家,你可别误会啊,我没打算放你走。”
吕顽猛地后退,脚后跟踩碎了一块脊瓦,瓦片沿着屋顶的斜坡滚落,发出咔咔的摩擦声,好似要在干燥紧绷的空气中擦出火花一般。
吕顽缩紧肩膀,如惊弓之鸟,小心翼翼地发问:“你……你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