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阵力量却如一股微小的潮水,轻微但却执着,一下一下地冲刷着他体肤。
他睁开眼睛,跃入眼帘的竟是赵潜呈颤抖的手指。
*
晏千帆不敢相信,赵潜呈竟还活着。
但所谓活着,不过是存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赵潜呈甚至无法睁开眼睛,浑身能活动的地方只有手肘以下的部分,能触及的范围也只有晏千帆的身侧,于是便伸出僵硬好似木偶的手,竭尽全力地推着对方的膝盖。
晏千帆凝着他,只见他嘴唇微微翕动,两只唇瓣弯成一个圆,仿佛在反复说着一个字。
“中……中……”
他想说什么?是没能坦言相告的秘密吗?
晏千帆终于抬起头,视线草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冯广生的身上。
冯广生站在他背后,手中擎剑,望着眼前群情激奋的场面,嘴角挂起一抹隐蔽的笑意。
晏千帆像是再一次遭到重创,后颈带着痛楚,脑袋却又极其冷静。他终于从噩梦中醒来,第一次直面冯广生的脸,他想,这个人曾被他视作手足兄弟,却终究出卖了他,一面蛊惑赵潜呈,一面将其诛杀,只为上演一桩嫁祸的戏码。他想,这人已不再是自己所认识的冯大哥,而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就算挥剑斩落他的脑袋,也绝不会流露出一丝悔意。
赵潜呈的动作停下来,手仍然悬在空中,缓缓伸出食指,指节无法伸直,只能带着蜷曲的角度,微微抬起,指向他的背后。
他逆着光,背后是窗口,磨坊的窗口比民宅更加狭小,被竹帘覆盖着,竹片的缝隙间隐约露出水车轮的一角。
夕阳在陈旧的木器表面镀上一层金红的辉光,水车轮像是变成了一只火轮,甩出的水花仿佛熊熊燃烧着,高高抛起,又重重摔进河水之中。
河水哗哗流淌,金色的波澜激荡不息。
晏千帆看着,听着,膝下仍旧冰冷刺痛,可心底却感到一丝热意,是冷寂的死灰被一盏火苗再度照亮。
赵潜呈蜷缩的指尖仿佛在说着——希望,还有希望。
希望是这个世上最坏的东西,明明他已精疲力尽,空乏犹如一具空壳傀儡,可是,希望却仍旧扼着他的脖子,逼迫他向前跑,不准他停歇一时半刻。
赵潜呈的手终于落了下来。
而后,他像蛤蟆似的翻了个身,双脚蹬着地面,一跃而起。
他的胸膛几乎被剑穿透,背心浸在血泊中,衣料染红了大半,因着失血太多,肤色变得苍白泛青,谁也没有料到他还有一息尚存,还能使出这么大的力气。
他往冯广生的方向扑去,一把抱住后者的腰。
“你这个骗子……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