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泽大约没听见最后一句,学着说他的字,咬字很慢,也很清晰:“松、霖。”
“人、妖各有归处。我要回深山。”
“人间很好,你在人间好好生活。”
少泽无意识攥紧拳头,刀刃划破了手心,红色的血慢慢从指缝渗出来,没人注意。少泽脸上一点笑意没有了,慌乱过后,一阵怒意烧得他心脏疼痛,喘一口气,问:
“我们以前说好的一起在人间呢?”
“你想住就住。”
少泽想起来,这是男人原话。是了,是了,他说“你”想住就住,没说自己会一起!当时他以为是默许,原来是早就安排好告别。
“你要走?”少泽红着眼眶,恶狠狠,“正好啊,我要去赴秋试,还有春闱。去京都,以后可能不会回来了。”
“那很好,我回山里,要睡一觉,你不要来找我,在人间好好过。”
碧泽看他,他自顾自笑得冷然:
“我当然可以过得好,好得很。倒是你,不要在深山老林一睡不知年。忘了年岁,不知姓甚名谁!”
碧泽应他,像少泽叫他吃晚饭一样平常地应声。然后就像出去买个糖葫芦一样,寻常地走出门,背影就消失在暮色四合中。
少泽独伫良久,缓缓松了手,小刀当啷一声落在石砖地。他抬手捂住酸涩的眼睛,脊背仍挺直,带着青年人的骄傲。
桌上的梨爬了蚂蚁,少泽捂着眼的手掌下,泪水混着血一起淌下脸颊,在青石砖上滴出小小的花。
碧泽总是一睡一整天,他曾说他最长睡过七十多年,醒来已经改朝换代。
他说不要一睡不知年岁是害怕,怕他忘了,用他名字里泽字取名的少泽。明明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却能像完成任务一样丢下他,轻易,轻松。
碧泽只需一眠就能错过他一生。他闭上眼,再醒来,世上就没有少泽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