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车火药被小心翼翼地推进山谷仓库,云旌那颗悬了一路的心,才真正落回肚子里。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正准备去找负责接收的将领交接,一个如同裹挟着北疆最凛冽寒风的黑影,带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猛地从山谷入口处冲了进来。
来人正是萧延,萧大将军。
他显然刚从战场上下来,玄色铁甲上带着未干的血迹和硝烟味,冷峻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浓得化不开的心疼与后怕。
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骤起波澜,瞬间锁定了人群中那个纤细熟悉、却明显带着风霜疲惫的身影。
“夫人——”一声低沉压抑的呼唤,带着失而复得的惊悸。
萧延几个箭步冲到云旌面前,速度快得连青一青二都只觉眼前一花。
他没有丝毫停顿,铁臂一伸,小心翼翼地将还愣在原地的云旌揽入怀中,动作快却带着刻意的轻柔,仿佛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那冰冷的铁甲下,是瞬间紧绷到极致的肌肉和狂跳的心脏。
云旌被拥入一个带着硝烟、汗水和熟悉冷冽气息的怀抱,脸颊贴上冰冷的甲片,闷哼了一声:“夫君……疼。” 声音里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萧延的身体猛地一僵,立刻松开了些许力道,但双臂依然紧紧环着他,仿佛要将人嵌进骨血里带走才安心。
他低下头,借着山谷仓库微弱的火光,急切地、一寸寸地审视着云旌的脸庞,指腹带着薄茧,轻轻擦去他脸颊上沾染的一点泥灰,声音低沉沙哑,压抑着翻涌的情绪:“小乖,你怎么敢……怎么敢跑到这里来?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这一路可有受伤?可有受惊?”
他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痛惜,哪里还有半分平日战场上冷面杀神的模样,只剩下一个被夫人的胆大妄为吓坏了的夫君。
云旌被萧延那近乎实质的心疼和后怕包裹着,一路的疲惫和紧张似乎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鼻尖一酸,干脆把脸埋进萧延的颈窝,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没事,就是有点累。路上下了好大的雨,还有冰雹 我好怕火药受潮……”
他顿了顿,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萧延,带着点小骄傲,“但我保护好了,‘掌心雷’也一点没湿!”
萧延看着他苍白小脸上努力绽放的、带着邀功意味的笑容,心尖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拂过,又酸又软。
他喟叹一声,用额头轻轻抵住云旌的额头,感受着那真实的温度,低声道:“傻夫人,你人没事,比什么都重要。那些东西……” 他话未说完,眼神骤然一凛,锐利如鹰隼般射向山谷入口的黑暗处。
几乎同时,青一和负责接收的将领也神情一肃,按住了腰间的兵器。
空气中弥漫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云旌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疑惑地看向萧延:“夫君?”
萧延将云旌往自己身后护了护,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他的亲兵、接收将领、青一青二、皇家护卫队。
萧延眼神沉凝如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夫人一路辛苦,物资安全抵达,本是好事。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北疆战局近来颇多蹊跷,我军数次关键动向,似有未卜先知之敌,仿佛有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他没有直接说“叛徒”,但那凝重的语气和暗示,足以让在场的心腹之人瞬间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所谓的“异样”,并非天灾或敌军新武器,而是内部的蛀虫。
云旌心头一紧,立刻明白了小七之前预警的“异样”所指。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萧延冰凉的手指,小脸上褪去了刚才的娇憨,染上担忧:“那这批火药……” 他带来的,是希望,也可能是催命符,若被叛徒知晓,后果很严重。
萧延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掌心,眼神冷冽而坚定:“放心。此处乃绝密之地,在场皆是我心腹。你带来的‘掌心雷’和火药,正是破局关键,但如何使用,需慎之又慎。”
他低头看向云旌,眼神柔和下来,“夫人,你既来了,便安心待在我身边。剩下的,交给我。”
山谷的风,带着北疆特有的凛冽,卷过依偎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