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换一下吧。”
房间内只有几米外那液晶屏幕上投射出的亮光,阎征蜷缩着身子,低下头,抱枕被他夹在双膝间,在那幽暗的地方,他埋下脸,细细呼吸,分辨着那抹他熟悉的味道。他了解男人惯用的洗护用品是什么牌子的,也习惯了那淡淡的薄荷香混合甘菊的独特香味,若要描述,那味道不够歆甜不够馥郁,有些辛涩有些微凉,是冷淡单薄的清香,但足够他加快了呼吸,不由自主地躁动起来。
男人在认真地看着电影,阎征却克制而谨慎地看着他的侧脸。他的目光十分收敛,但如果那视线有实体的话,将会是片轻薄似蝉翼的刀刃,从上之下,从左至右,一寸寸切割着每片皮肉,研究每块骨骼的布置,记录每条肌肉的走向。
阎征在用一种机器般精密的方式剖析面前这个男人,可少年有血有肉,生平初动情意,越是要理智地分析,就越逼得自己像是一个疯狂的科学家,对见所未见的新奇玩意儿偏执得着了迷。
过了今晚,阎征十八岁,在四个月后,他会彻底告别自己的高中生涯,他可以到新的城市,他可以再去找新的能带给他温暖的人,时方满和他的联系那么单薄,那间他们一起住了两年的房子也不过是一个足够温暖而被少年利用的歇息之处,当阎征要向前走去,它,和它的主人毫无疑问会留在原地,也理所当然要被淘汰。
这是阎征应有的选择。
骨头传递着牙齿磨合起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少年咬着后槽牙,在电影末尾嘈杂混乱的音效里,那点牙齿间的争斗悄无声息地开始又结束,当剧情急转,动人的插曲带向温馨结局时,阎征脸上那片郁郁神色已全然淡去,所代替的,是轻轻翘起的唇角和灼灼闪亮的双眸,那白皙且秀雅的少年人,兴致勃勃羞红了双颊,艳丽而又危险。
“好看吗?”
阎征不关心剧情,他开了灯。灯下,去了眼镜的时方满眼角微微有些湿意,男人垂着头掩饰着神色,不太坦率地回答道:“还行。”
“去年的电影了,特效好,剧情也不错,可惜忘了去看,”阎征笑起来,道:“我真的很喜欢。”
他说这话后,时方满的眉尾抖了抖,像水墨一般晕开,带着鼻音的声线听起来比往日更柔和了三分,那人应着:“我也喜欢。”
他避了阎征先去洗漱,热烫烫的涌上来的温泉水把人泡得更显白嫩,湿着头发出来,扬起的脸上有些晕乎乎的迷茫神色,阎征沉着眼里晦暗不明的情绪,忍着跳动而飞扬的心绪,走上前,递了眼镜给他。时方满矮了他快一个头,宽大的浴衣下是可以想象出的瘦削身体,阎征想抱他,将人紧紧揽在怀里,感受骨骼和骨骼狠狠碰撞在一起的感觉。
“你也去洗吧,我等会儿把吹风机放在外面。”
竹帘之外,是嗡嗡响动的器械音,而水雾弥漫的里面,阎征整个人都埋在纯白的浴缸之中,水流从他耳间,鼻孔,双眼,唇上滑过,他的七窍都浸满了水,又从体内流出无形的血,他纾解着自己,浑浊的液留在水里,仰头甩干了头发,露出了单纯又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