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贝湖仍然是一片炽热,窗外的天地看上去很辽阔,阳光很明媚,而詹继东的心却晴不起来,也不是阴着,心里就想塞满了东西。究竟塞着什么呢,一时半会还理不清。
大院里那几株高大的桂花树泛着油绿,花坛里各色的花正在盛开。院里有匆忙的脚步,有来来去去的车子。
詹继东盯住最大的那桂花树发了会呆,几天前他还在桂花下跟政研室几位干部聊过天,是在等车的工夫,那天好像没有杨志勇。奇怪,怎么能突然想到杨志勇呢?
最近他会无端地想到一些人,怪得很,想着想着就会让自己迷惑,失去判断力。也会想到一些事,很可怕的事。
眼下他和周书明关系又恢复了正常,陆政东表现也相当安静,如果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属于他的时代将一去不复返,接下来的贝湖,再也不可能用那么大的胸怀包容他,自陆政东上任那一天,他便警告自己,从今天开始,要如履薄冰地过段日子,但这样的日子似乎没有一个头,陆政东实在太难缠了,连周书明也很难摁住他,也就难怪他在安新的时候遭遇滑铁卢。
但这并不表明,贝湖班子就牢固可靠,不具备变的可能。可能是创造的,未来是筹划的,要在不变中寻找变的动因,要在不变中为将来的变打好基础。当然,就算贝湖变不了,那也没办法,好在他在京城那边还是有些眉目,没有哪个人会安于现状,在官场,安于现状就是退步,就是主动放弃机会。
官场最大的特色就是不停地跑,不停地动,动才有机会,动才有可能。也要寻找别的机会,从贝湖跳出去,跳到别的省,也不是没有可能。总体说来,他的努力是有效果的,但代价也是惨重的,有一次他从罗志林目光里发现了别的东西。后来他才明白,那东西叫不屑。
詹继东是不容许有人对他生出这样一种可怕东西的,在他怀里怎么能屈辱呢,那他成了什么?
人是不能失去权力的,特别是对权力操控惯了的人,一旦大权旁落,不但会失去方向,而且会失尽做人的乐趣。詹继东从罗志林身上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借此提醒自己,好好把握吧,千万不可被权力抛弃。
但他并没有就此对罗志林怎么样,不但不能怎么样,还要抓紧,最近一段时间,为了调动的事情,常常闹得他睡不着觉,他的失眠症又犯了,很痛苦。有谁能想到,堂堂副书记,会让一掮客折腾得睡不着觉呢。詹继东还真就让折腾上了,但折腾上了事一回事,罗志林这条线他必须要进一步抓牢。
但罗志林也不是一个善茬,利用他这样的关系也在贝湖干了不少事情,这个必须要能够盖得住脚才行,对于罗志林的这些动作他必须也要一个确切的掌握,央林芝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
实际上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很少,也就是上次央林芝在京城过生日的时候,平常要么是詹继东和罗志林,要么是央林芝和罗志林,要么就是詹继东和央林芝,这次三个人坐在一起总是有些微妙,罗志林多少有些意外,也显得很不自然,好像他跟央林芝那些秘密,让詹继东发现了似的。央林芝也是,局促极了,一双眼睛忽而扑闪在詹继东脸上,忽而又滑落到罗志林这边,本来挺大方一个人,今天居然有点放不开。
央林芝发现詹继东额头上有了汗珠儿,走过去将空调稍稍调了调,用手试了一下风,然后缓缓转过身子。詹继东望住央林芝妙曼的身子,心里暗暗发出一片叹,多好的女人啊……
在央林芝面前,詹继东真是有遗憾的。这个女人曾点燃过他的激情,也确实让他尝到过人生奢侈的东西。叫不叫爱他说不清,但是,央林芝给他的,是别的女人永远不可能给的。
詹继东爱用“尤物”两个字来形容女人,但他没敢把这两个字用在央林芝身上,怎么说呢,他觉得这两个字用来形容央林芝太俗了,对不住央林芝的绝代风华,也对不住给他的那些感动还有疯狂。
詹继东认为,这辈子最不该睡的女人,就是央林芝,堕落啊,多数时候,他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可另一个心里又认为,这辈子睡得最值的女人,也是央林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