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春水与桃花
江浮在青丘的大家庭里排行老幺,上头有三个哥哥和十几个堂表兄姊,从小那就是泡在蜜罐子里宠大的。
他有一水儿光滑的软红色皮毛,一双清透溜圆的大眼睛,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尾巴尖儿上有一撮稀罕的雪白色。凭借这一副冠绝狐群的可爱模样,他天天缠着父母兄长要这要那,自己却不修行,七八十岁了还是个小奶狐狸,眼睛都不睁地嘤嘤一声,就会有人心疼地来抱抱。在这种溺爱下,别说化形成人了,他连基础防身都没学过。
没关系的呀,爹娘总说。我们阿福这么可爱,做人肯定是十里八乡最漂亮的人,还学什么防身,到时候求亲的神君都要踏破门槛的,谁见了他不会把他捧手心里疼呀?
……站在后来的立场上看,这就是典型的认知偏差导致的教学事故。
说是事故,是因为小狐狸在一次家庭出游中,不慎一个人走丢了。他一只从未化形过的小畜生,贸贸然地越走越偏僻、越走越荒凉,待发现不对劲时,四面已经是一片赤土荒原,唯一透点儿希望的只有那一座高而冷漠的黑塔。
小狐狸筋疲力竭地倒在离黑塔数十里远的地方。
昏昏沉沉、阴阳两极之间,有许多灵识漫无目的地飞来飞去,探看着四周,时而撕开识海的裂隙将荒原上的日光放进来。他听见一声疑惑但很动听的“嗯?”俄而便是流水,淙淙地灌入他嘴中,大多都流失掉了,少数润进了他的喉咙,叫他反射性地咕噜了一声。
那个声音笑起来。有一双臂膀将他揽入了温柔的怀抱,像他的哥哥——是哥哥来了吗?可又有些不太像的地方,这怀抱虽温柔,却是冷的,好像连那胸膛底下的一颗心都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