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阿德同年龄段的村友,红着眼圈,痴痴地望着他,目光呆滞,仿佛他不再是曾经熟悉的那个人。
阿德以为自首,能够减轻他的刑罚。他抱有仅存的侥幸,想要活下来。但法官的判决词,以故意杀人罪将他打入了罪恶的深渊。阿德没有提出上诉,他的心已经死了。那些养育他的村民们,也没有替他申请上诉,孩子犯了罪,就应当承担他犯罪的后果。
法警押着他,将他拽出了法庭,一头将他塞进了囚车。他透过装了铁丝网的车窗,使劲地向后张望。法庭的门开着,而她却迟疑地收起了想要追行的脚步,连抬手向他诀别的力气都没有。
车轮滚滚地冲向人群,花花绿绿的世界,从窗外飞快地闪过。他看着路边那些穿着春裙,巧言欢笑的美女,听着那街道两旁传来熟悉的歌声,“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他使劲地张大了嘴巴和鼻孔,贪婪地呼吸着被日头沥过的潮湿和空气。每一缕一丝的清香和欢悦,都让他感到弥足的珍贵。他知道自己完了,囚车停下的那一刻,就是他生命将要终结的时候。
他们围着刑场外面,流着泪地等着枪响。枪声响起,他们拿出纸钱和香烛,成堆成堆地烧着,给他照亮投生的路。他们怕他黑,找不到路,一边又一边地叮嘱他,阿德啊,阿爹阿妈把路给你照着,来生要去投个好人家,别投到畜生道去了,还得跟人做牛做马。
阿德被处决后,他的骨灰被他的阿爹阿妈们带了回去。村里的老人做主,给他举办了半公开的葬礼,将他埋在了他父母的坟前。这些天性善良的人,没有忘记他的父母留下的恩惠,也没有忘记用奶水和玉米糊糊喂养长大的他,尽管他杀了人,做了恶。但在他们的心里,阿德还是那个挺直了腰杆,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儿子。
失去了情人和女儿的秦芳,一夜之间白了头。原本娇嫩的身躯一下子老去了生机,在村民们的指责和怒骂中,她走在村上佝偻着背,面容枯槁,形同行尸走肉。经常走着走着,就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久久回不过神来
余香在镇上遇见她,看着她如今这个样子,暗自叹息道,“爱情的烟火,如果失去了道德伦理的约束,放纵任性野蛮地生长。野性燃烧,枪声响起,来不及告别的不只是爱情,还有无法重生的希望。”心里反倒是,有些同情她。做女人难啊,做个自由的农村女人更难。
等到秦芳走出街口,远处街道巷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林忆莲的那首《至少还有你》“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
何耀山的案子告破后,何凤山明显衰老了很多。
虽然余香有些同情阿德的遭遇,但杀人终究是错了,更何况他还那么残忍,连孩子都不放过。在给何耀山烧去了纸钱,告诉他,他的仇已经报了。何凤山便告诉余香,他已经给镇上打了报告,他准备退下来。
第三十三章 何大棒槌上位
余香也知道这大半年,何凤山一心扑在给何耀山报仇上,早已经精疲力尽。当即问道,那你退下来,谁来当书记?余香原本以为,他会推荐村长何友生,但没有想到何凤山会推荐何大棒槌。“友生啊,眼界不够,性子有些软。做事缺少主见。他还撑不起鲜家嘴这片天。当村主任已经是极限了。”这些年,余香与何友生也接触不少,他几乎就是一个应声虫,怕拿主意,怕担责任。遇到事情总是能拖则拖。余香对他确实有些头疼。“大海经过上次的事情,算是脱胎换骨了。他见过大世面,有生意头脑,也有担当。有他帮衬着你,我才放心。”“他的思想工作可不好做哦?”余香担心地说道。
何凤山嘿嘿一笑,戳了她一下额头,这个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就给我和老扛把子吧!有了他这句话,余香方才放心下来。
何大棒槌在蓉城的物流公司,日渐走上了正轨。村里的钱,按月都在给。那些欠银行和债主的钱,也还了不少。银行和债主见能够收回钱,便撤销对他的控诉。被撤销控诉之后,何大棒槌更加游刃有余,便腾出手来,弄村里的农业产业园。
前段时间,他专门还回了一趟鲜家嘴,从省里请来了规划专家,对农业产业园进行重新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