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决堤;
你若是我的河流,
可能为了我,
改变流淌的方向?
民国二十三年冬,阴雨连绵。法租界,吕班路万宜坊。
上海的冬天,远没有北方的严寒,却是湿漉漉阴冷,加上南方室内没有齐全的取暖设备,屋子里有时候甚至要跟外面一个温度,让向来畏寒的仰恩有些吃不消。碰上湿寒天气,身上每根骨头都叫嚣着难受,疼得喘不过气。折腾了一天一夜,此刻似乎消停了些,他裹着两床棉被缩成一团,倚靠床头坐着,呆呆望着外面是一大片灰朦朦的天,有几日没见过日头,人都要发霉了。手里的一卷书,颠颠倒倒看了一整天,里面写的什么也是没读进去。
难耐地换了个坐姿,头脑里翻来覆去都是玉书前日里有心无心的一句:“不会吧?丁崇学对五太太的感情你楞是一点儿也没看出来?那我还真是高估你了……你当他心里那个人是谁?”
仰恩压根儿就没往那个方向猜想,他以为……他以为,崇学喜欢的,是,男人。心里无缘无故纠缠的一股不耐, 让本来就滚烫的脸颊变本加厉地燃烧起来,整个身体都似着了火,涌上心头却成了酸酸的,是烦躁么? 还是别的什么?四处乱窜着,找不着发泄的出口。
窗外,黑色卡迪拉克冒雨停在大门外,丁崇学抛开准备为他撑伞的杨副官,急步向这边走过来。仰恩心里不禁呻吟:“这死大翠儿,又自作主张……”
他到了上海不久,肖仰思就把大翠儿给送了过来照顾。仰恩本来以为是姐姐不放心,才在自己身边安排个耳目,确保自己跟崇学之间的交往保持在她可控制的范围内。不料,这丫头跟丁崇学穿的竟是一条裤子,完全成了他的内线。偶尔气不过,责问她怎么总向着崇学,她还理直气壮地,“我本来就是原家的下人,他是原府的二少爷,不听他听谁的呀?”
很快,浑厚的男中音从走廊的一端向着自己房间的方向飞快靠近:“怎么会发烧? 看医生了么?”
“周末从盛家回来的时候淋了雨,就是恩少爷不让请大夫,没办法才叫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