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半夜,裴舒云身边的大丫鬟怕她晚上吃得不够多这会儿该饿了,便端了早就温着的银耳汤进去,想让她喝几口再睡。

等她看见静静躺在床上的裴舒云的时候,地上的血都早已凉透了。

裴舒云盖着一床厚厚的桃红色云锦绣花面被褥,双手都被覆盖在了被褥之下,被面的一侧略有一块污渍似的东西,比桃红色深上些许。

血也从这里经过,最后才汨汨流到地下。

焕娘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陪着裴宜乐走到裴舒云的床边,裴宜乐一个踉跄,她连忙搀住了他。

裴宜乐小心地绕开了那滩血迹,俯下身子去看裴舒云。

焕娘也跟着在旁边,只一眼,她就不忍再看。

寻常自尽的人,脸上总是或愤恨或怨念,大多都是不甘或者消沉的。

舒云安安静静地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脸色是苍白,却不见一丝狰狞。

焕娘几乎就要以为她真的只是睡过去了。

一只同样苍白的细长的手抚上了她的脸——裴宜乐一直是比裴舒云要苍白并且虚弱的,他的指尖凉凉,指尖抚过的每一寸皮肤却比他的手指还要寒凉。

少女的肌肤依旧是细腻光滑的,裴宜乐只觉妹妹的脸不够柔软,僵硬到与她的年龄并不相称。

遗书是写好放着了的,裴舒云做事很有条理。

信中并未任何怨恨不甘的语句,裴舒云甚至没有提及许氏纪氏等人。

只是一直到最后,她还是在责怪自己为哥哥和母亲添了麻烦。

裴舒云的轻生之意是早就有了的,本来随着日子渐渐过去,大抵也会慢慢好起来甚至差不多忘记这回事。

那次裴舒晴说错了话,她经过裴宜乐的劝导之后已然好了不少。

许氏的话其实比裴舒晴的要毒一百倍,一把利刃找准了位置狠狠戳下去,立刻见血。

而曹氏又要把裴舒云送去庄子上。

但是裴舒云不是为着曹氏将她送走才冷了心一时想不开。

她是怕自己连累了哥哥和其他姐妹,连累了康国公府,这才决意要去死的。

无论去不去庄子上,这一遭她都避不过了。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

裴宜乐的手抖得厉害,竟是连书信都拆不开,需要焕娘帮他拿出来。

这时曹氏也哭到了裴舒云面前,等看到了裴舒云的尸体,曹氏没了响动,她直接晕了过去。裴宜乐极认真地看着手中的信,仿佛没有注意到晕过去的曹氏,焕娘只好让人把曹氏扶去隔壁厢房,再让大夫去看她。

裴宜乐一边咳一边看着舒云留下的信,这几日天气渐暖,焕娘是瞧着他的身子好些了的,也不大见他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