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继续道:“小军师只留一支队伍守城。叫哈勒卓,分散耶律注意力,趁暴雪带世宗以及西辽精锐骑兵——南下了。”
“什么?”
满腔怒意终于有了发泄出口,冷玉笙掀翻了手边木盆,任花椒姜片水淌满狼皮地垫,“胡易放弃了兴叶城?去……去……”
“他大概是来打我们了。”杨烟接道,“越过西北防线,那就是——”
冷玉笙迅速从行军木箱中翻出绢布舆图,拿手扫走花椒姜片,席地摊开。
他指了指南边关中地界,问:“你怎知他不是去逃亡,而是来进攻?”
“前年在惟春阁差点被捉,他去了西辽策动政变,去年在京南路吃了瘪,他不仅没逃走,反而入京行刺。”
杨烟不自觉抠起指甲:“他就是个剑走偏锋之人,不懂退让。”
不知为何,脑中记起曾给胡易卜的卦象——“上乾为刚,下坎为险,天水相悖,固执己见,必陷争讼。”
“你从哪儿知道这么多事情?还这么了解胡易?”冷玉笙却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我……”杨烟忽觉露馅,抬头求助地望了一眼刘子恨。
刘子恨竟嘴角翘了翘,起身要告辞。
杨烟只觉胸中一堵。
“眼下局势有变,刘少侠不留下来协助我们?”冷玉笙站起了身。
刘子恨身形一顿,道:“我只做我该做之事。我答应过师父,铲除叛徒,也答应过帝王,灭了赤影阁给师父求宽恕。如今,最后几个也解决了,天下再无赤影杀手,责任已尽。”
他将几个人头仔细包起:“他们也曾是我兄弟。而你们的征战杀伐,与我无关。”
没再迟疑,他转身要离开。
“你要去哪儿?”不知为何,杨烟也起身,鼓起勇气问出声。
刘子恨猛然回头,眼眸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杨烟反而怂了,支支吾吾道:“我……我……”
她低下头去,不看他了。
他总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但,他跟她还有什么关系呢?
想起在大理寺,他对她说——我能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那么她也只能,任他去他自己想去的地方。
片晌,她叹了口气,无所谓道:“那你走吧。”
冷玉笙将她拽到身后:“到底要感谢刘少侠,为何虞侯报了杀身之仇,请受我一拜。”
他向刘子恨行了武者抱拳礼:“今后若有需要,尽管来找——”
话没说完,黑衣人拱了拱手,已拾起斗笠披风掀帘离开。
——
风雪似乎更紧了,打在脸上有些疼。
冷玉笙抱拳的手没松开,兀自握紧,关节发出“咔咔”声。
杨烟莫名有些害怕,抬腿想溜,却被他薅了回来。
他不言不语,抵近她,捏起她下巴,侵略地咬了一口。
冰凉的唇相触,内里却搅动着滚烫。
“干,干嘛……”舌尖一疼,她捂住了嘴。
冷玉笙没再搭理她,眼神冷淡,回身继续研究舆图。
良久才道:“西辽主力既离开大本营,那兴叶城多半是个幌子,不能轻举妄动。”
尚低着头,他吩咐杨烟:“去叫各路军将集合,今夜以人头祭何擎,共谋出兵计策。再叫传令兵来,给耶律赫真送消息。”
幽幽烛火将银甲将军影子映到呼呼晃动军帐上,摇摆的影子仰头转了转脖颈:
“胡易……屡次犯忌,玩本王呢?这回定亲手宰了他。”
地上泼过的水已经结成冰碴,踩起来咯吱咯吱作响。
杨烟领命出了军帐,觉得浑身都在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