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拐杖尖戳了戳地上的土坷垃,浑浊的眼睛里浮着层水雾:
"宋主任啊,你们这想法是给老少爷们儿造福,可咱庄稼人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到头挣那点工分,刚够给孙娃子们换块糖吃。"
老人忽然弯下腰,用树皮般粗糙的手掌扒拉着石桌缝里的草芽。
"我昨儿个去集上瞅了眼,最便宜的石碑也要三十多块块,骨灰盒更是金贵得跟金疙瘩似的。"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李大哥赶紧递过去半壶凉茶,老人抹了把嘴,声音里带着哽咽。
"我这条老命不值钱,躺到村后那片小土包就行,娃们在生产队还背着债呢,可不敢再给他们添累赘......"
话音未落,王寡妇抱着胳膊叹了口气,鬓角的白发在月光下微微发颤:
"黄叔这话戳人心窝子。我家虎娃他爹走那年,我咬着牙买了个二十块的石碑,结果不到三年就让雨水泡裂了,你说揪心不揪心。"
蹲在树杈上的小顺子突然插嘴:
"要不咱凑份子呗!一家出个百八十块,总能攒出个体面陵园。"
话音刚落就被他爹拍了后脑勺:
"你个小兔崽子懂个啥!有的人家连盐钱都得算计着花,凑份子不是逼人家上吊嘛!"
月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在青石板上织出一片碎银。宋主任掏出笔记本沙沙记着。
忽然抬头看见黄大爷拐杖上缠着的红布条——那是去年他孙子满月时系的,如今已经褪成了浅粉色。
"大爷您放心,"
他伸手按住老人颤抖的肩膀。
"咱们先算笔细账:荒坡地是集体的,不用花钱买;石料场老张头是咱村女婿,石碑能按成本价走;骨灰盒咱找镇上的木器厂定做,保证比城里便宜三分之二。"
他翻开账本,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数字。
"再说了,县里刚出台政策,公益性陵园每亩地补五十块,咱先改五亩地出来,光补贴就有两百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