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宫,何百龄已经在承光殿等着了。

替太子把过脉,他沉思片刻,问道:“殿下今日是因那浴佛香汤诱发的头疾?”

太子根据明成帝的心声,大致猜测出来,“孤的头疾并非先天不足所致,而是蛊虫。”

话音落下,殿内众人皆是大惊。

本朝禁蛊百年之久,对施蛊之人严刑峻法,百年间已无人敢用这种阴暗邪恶的术法谋财害命,连曹元禄与盛豫都是仅有耳闻,云朵更是从未听说。

何百龄诧道:“殿下是如何得知?”

太子只道:“是明成帝与冯遇的阴谋。”

曹元禄忙问:“军医可有办法解蛊?”

何百龄从前倒是看过一些记载蛊毒的毒经,“找到施蛊之人炼制解药是最快的办法。如若是子蛊,则需摧毁母蛊,子蛊自然解除,除此之外,便是一些旁门左道毫无根据的术法了,殿下想要解蛊,还需问出此为何种蛊虫,方能对症下药。”

盛豫暗暗攥紧手掌,“殿下生来头疾缠身,难道是自那时起体内就已被下了蛊虫?”

话音落下,众人皆是心口一沉,云朵更是直接红了眼眶。

蛊术本就是因其残忍恶毒不容于世,何况还是下在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身上!

太子脸色苍白,颅内隐痛,额间浮着一层细密的冷汗。

倘若没有读心术,他至今都被瞒在鼓里,寻不到医治之法,这蛊虫甚至会折磨他一辈子。

似今日这样的场合,但凡他没有提前听到明成帝的心声,走上那祭台,香汤中的剧毒必会让他失控于人前。

他记得自己曾经发狂的状态,甚至失手杀过人……

太子收紧手掌,深深闭上眼睛。

冯遇被关在东宫刑房,自知性命不保,只是从未想过,自己藏了二十年的秘密竟被太子和盛豫知晓!

当年他暗中通敌,为了不被先帝猜疑,不惜以身涉险,被北魏的火弩射伤右脸,在死人堆里蒙混过关,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埋骨狼山。

即便后来借机抽身,他的脸也伤了个彻底,只能以面具示人。

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隐瞒相貌身份二十年,没想到竟还是被太子查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陛下定不会说出去,妻子也被自己关着,接触不到外人。

至于盛豫,这些年来他屡屡派人刺杀,早已自顾不暇,身在彭城卫,根本没有见过改头换面成为锦衣卫指挥使的他,只是今年突然被太子调任回京,实在蹊跷。

可太子又是如何查出来的?当年狼山之战,太子甚至还未出生。

牢房外传来脚步声,冯遇抬起头,前来的正是太子与盛豫。

太子直接开门见山,冷眼盯着他道:“二十年前,冯将军已官居正三品,前途无量,为何还要背叛先帝,通敌卖国?还是说,明成帝给了你什么好处,冯将军宁可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做个永远无法以真面示人的锦衣卫,也不要封侯拜相,步步高升?”

冯遇无甚可争辩,他既还活在世上,被人揭发身份,当年投敌诈死之事想必已被太子查了个明白。

“手下败将,无话可说。”他狰狞可怖的半张脸隐在阴影之下,“只是臣还有一事不明,殿下从未见过臣的真实面目,朝中上下都以为臣早已死在二十年前,从无一人怀疑过臣的身份,殿下却是如何得知?”

太子自然不会告诉他,他身边还有个能入梦的小福星。

也深知此等隐忍之人,再多酷刑加身也无济于事。

不过方才来的那一路,他倒是听到冯遇心中说起“妻子”二字,想来这世上除了明成帝,冯遇的妻子也知晓他这些年的作为,只不过人被他关了起来。

太子沉吟片刻,轻笑道:“自然是你的妻子告诉孤的。”

冯遇霍然起身,死死攥着牢门,被火烧伤的半边脸微微地抽搐着,“她在你手里?你把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