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血色授勋

他扣动扳机,

子弹像泼水似的泼进窗口,

木屑和碎砖往下掉。

突然,破窗里传来一声惨叫,

一个黑影晃了晃,从钟楼顶栽下来,

砸在操场的沙坑里,溅起老高的灰。

古之月趴在台上,

听见枪声停了,才敢抬头。

他看见牛新河叉着腰站在双杠旁,

机枪还挂在脖子上,河南话带着得意:

“恁看看!叫你狗日的狙!”

台下的弟兄们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有人开始喊“抓刺客”,

有人往钟楼跑。

古之月觉得眼皮发沉,左肩上的血还在流,

把军装泡得黏糊糊的。

他扭头看见徐天亮躺在旁边,

金陵话弱得像蚊子:

“班头,咱这算不算……立了新功?”

“算个屁。”

古之月想笑,却扯动了伤口,

“先保住命再说……”

他听见张教育长在旁边骂人,

合肥话带着颤音:

“快叫救护车!

把这俩小子给老子救活!

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老子把山田的祖坟都刨了!”

军校门口的救护车鸣笛声响起来时,

晨雾刚散了一半。

古之月被抬上担架,

看见天空泛着青灰色,像块没洗干净的绷带。

徐天亮的担架就在旁边,

两人的手都垂在担架外,

指尖几乎碰着。

牛新河跟着救护车跑,

河南话里带着哭腔:

“恁俩可不能死啊!

死了谁给俺申请红烧肉啊!”

陆军医院的走廊飘着浓得化不开的来苏水味。

张教育长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踱步,

布鞋底子把地砖踩得咯吱响。

他手里还攥着那半张染血的奖状,

合肥话骂骂咧咧:

“娘希匹,这俩小子命硬着呢!

当年在淞沪战场,

古之月脑袋挨了一闷棍,

照样爬起来杀鬼子……

徐天亮那小子更狠,

肚子上中过刺刀,还能追着鬼子跑三里地……”

手术室的灯亮着,

红光映在张教育长的脸上。

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看见牛新河正攥着顶破帽子,

站在走廊尽头。

河南话带着怯:

“教育长,俺……俺能去看看他们不?”

张教育长瞪了他一眼:

“看啥看!

滚去把你知道的山田窝点全画出来!

老子要端了他的老巢!”

与此同时,渝城城郊的一处地窖里,

山田次郎正对着地图抽烟。

探子跪在地上,声音发颤:

“报告中佐,刺杀张的行动失败……

但古之月和徐天亮均中弹,生死不明。”

山田的手指在地图上渝城军校的位置敲了敲,

嘴角勾起冷笑:

“八嘎!张的命大,

但古、徐二人必须确认死亡。”

他转头盯着墙角的电台,

“给我接东京特高课,

就说渝城潜伏组需要增援……

这次,我要亲眼看着他们的尸体进焚尸炉。”

地窖顶上滴着水,

嗒嗒声混着远处救护车的尾音。

山田掐灭烟头,火星在黑暗里明灭:

“古之月,徐天亮……

你们逃得过初一,逃得过十五吗?”

手术室的门“咔嗒”一声开了。

张教育长猛地转身,

看见主刀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全是汗:

“张长官,古学员的子弹取出来了,

没伤到心脏,但失血过多……

徐天亮的情况更危险,

子弹打碎了脾脏,现在还在输血……”

合肥话突然哑了嗓子:

“不管花多少钱,不管用什么药,

给老子把人救活!”

张教育长盯着手术室里的灯光,

突然想起三年前,也是在这样的深夜,

他带着古之月和徐天亮在金陵城外突围,

子弹从他们头顶掠过,像下暴雨。

那时候,这俩小子也是这么浑身是血,却咬着牙说

“教育长,咱们能冲出去”……

走廊尽头,牛新河蹲在墙根,

用指甲在水泥地上划拉着。

他划了个歪歪扭扭的日本旗,

又划了把机枪,

最后在旁边画了俩歪脑袋,

分别写上古之月和徐天亮的名字。

河南话自言自语:

“恁俩可不能死啊……

死了谁陪俺打鬼子啊……”

朝天门码头三号货栈,

山田次郎的军刀劈开昏暗的光线。

跪着的探子喉结滚动:

"医院三层都有警卫,不过...

今早运出两具盖白布的。"

刀锋贴着脖颈划出血线,

山田的声音像毒蛇吐信:

"我要看见他们的墓碑上,刻着他们名字。"

暗格里电台突然滋滋作响,

译电员声音发颤:

"巫山...青石峡...支那军布防图..."

山田猛地掀翻茶案,青瓷碎片溅在探子脸上:

"八嘎!那两个人必须死!"

货箱缝隙透进的夕照里,

他的影子拖得老长,

江面汽笛声像极了金陵城破那日的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