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颗晨星在东方的天空中泛起微弱的光芒时,
雷场终于渐渐恢复了平静。
古之月仔细聆听着远处鬼子的咒骂声,
根据声音的大小和方向,
他大致估算出至少有两个小队的敌人在这次爆炸中被报销了。
孙二狗蹲在他身边,
啃着块硬邦邦的压缩饼干,
河南话含糊不清:
"古连长,咱啥时候撤?
地雷快用完了。"
他没答话,
村边的公路上横七竖八的鬼子尸体。
一辆装甲车的残骸还在冒烟,
火光中他看见鬼子正在往后拖尸体,
医疗兵的白袖章格外刺眼。
李满仓突然碰了碰他的胳膊,
山东话带着紧张:
"连长,东边有动静。"
侧耳细听,
除了晨风掠过芦苇的沙沙声,
还夹杂着履带碾压碎石的咯吱声。
古之月的心猛地一沉 ——
是鬼子的坦克。
他摸出最后两颗反坦克地雷,
低声命令:
"孙二狗,
带弟兄们往芦苇荡撤,
老子断后。"
赵大虎蹭地站起来,
东北话带着怒气:
"扯犊子!
要断后也是俺们哥俩上,
你留着命去见刘护士!"
他话音未落,
远处的探照灯突然扫过来,
雪白的光带掠过芦苇丛,
在古之月脸上晃过。
"卧倒!"
古之月大喊一声,
同时甩出颗手雷。
爆炸的气浪掀飞了探照灯,
黑暗重新笼罩雷场。
他借着瞬间的火光,
定睛一看,
只见至少有三辆庞大的坦克正像钢铁巨兽一般,
缓缓地向着他们逼近。
而在坦克的身后,
步兵们则呈散兵线状,
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着。
就在这时,
孙二狗突然像发了疯似的,
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袖,
嘴里用带着哭腔的河南话喊道:
“古连长,
徐哥留的那些地雷还有诡雷都还没用呢!”
他闻言,
急忙顺着孙二狗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公路右侧的土坡上,
有几棵歪脖子树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
而在树干上,
还缠绕着徐天亮特有的红绳标记。
古之月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徐天亮之前说过的话,
小主,
他立刻明白了孙二狗的意思,
连忙带着身后的弟兄们,
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朝着土坡摸去。
到了土坡上,古之月和李满仓迅速行动起来。
他们熟练地将诡雷绑在树干的中部位置,
然后将绊线垂到地面,
调整好长度,
使其刚好与坦克的油箱高度平齐。
一切准备就绪,
古之月和李满仓悄悄地退回到土坡下方,
隐蔽在草丛中,
紧张地注视着前方的动静。
第一辆坦克的履带无情地碾过路面,
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金属与石头碰撞产生的火花,
在黑暗中如点点繁星般闪烁着。
古之月紧紧地屏住呼吸,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逐渐逼近诡雷绊线的坦克。
当坦克的前灯照亮那棵绑着诡雷的树干时,
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咔嗒”声——
绊线被坦克的履带无情地扯断了!
剧烈的爆炸声响彻夜空,
坦克的油箱被引爆,
火光冲天。
后面的坦克慌忙刹车,
步兵们在混乱中四处逃窜。
古之月趁机带着弟兄们撤出芦苇荡,
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当他们在一处山坳停下时,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古之月回头望去,
仁安羌油田的火光还在燃烧,
像座巨大的灯塔,照亮了鬼子愤怒的脸。
他知道,虽然暂时挡住了追兵,
但鬼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更大的战斗还在等着他们。
孙二狗突然指着远处,
河南话带着惊恐:
"古连长,你看!"
古之月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地平线处扬起大片尘土,
无数鬼子的军旗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那是鬼子的主力部队,
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汹涌而来。
李满仓狠狠地啐了一口带泥的唾沫,
那口唾沫就像他心中的愤恨一样,
直直地砸在地上。
他用山东话骂道:
“奶奶的,小鬼子们来吧!
老子还有两颗地雷呢,
这两颗雷可够换你们十个小鬼子的命!”
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狠劲,
仿佛那两颗地雷已经被他扔出去,
炸死了好几个日本鬼子。
站在他旁边的赵大虎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他操着一口东北话说道:
“兄弟,别着急,把大刀磨亮点儿,
等会儿咱们哥俩好好地杀他几个小鬼子,
好久都没开荤啦!”
赵大虎的笑声中带着一丝轻松,
似乎这场战斗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古之月站在一旁,
默默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巧克力。
那巧克力的包装纸发出轻微的响声,
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他想起了徐天亮临走时的样子,
想起了刘海棠在医院里叠绷带的模样,
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情感。
他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这团火让他无法再沉默下去。
古之月猛地站起身来,抽出腰间的刺刀。
他的动作迅速而果断,
就像他此刻的决心一样。
他用苏北话喊道:
“弟兄们,准备战斗!
咱们身后,就是咱们的祖国——中国!”
他的声音在晨风中回荡,
带着一种决绝和坚定。
晨风中,芦苇荡发出沙沙的响声,
那声音就像是无数先烈在低语。
古之月望着东方渐亮的天空,
仿佛能看见无数个像他们一样的弟兄,
正用自己的血肉之躯,
在异国他乡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长城。
这一仗,他们不能输,也绝对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