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千帆眨了眨眼,很快又低下头,黯然道:“的确是他做出来的事。”
冯广生发出一声轻而绵长的叹息:“所以啊,像他这般固执又高洁的人,怎么可能同意你的办法,就算是我去劝他,他也未必会听。倒是你将莫邪剑偷出来,就像揣着一块烫手山芋,此刻铸剑庄里想必已经炸了锅,若是消息传出来,你也会成为众矢之的,你打算怎么办?”
晏千帆一怔:“我还没想过。”
冯广生挑起眉毛看着他:“你连后路都没想过,就敢犯下这么大的事?”
晏千帆苦笑道:“我怕自己想得太多,就什么也不敢做了。”
冯广生微微一怔,摇头道:“听我一句劝,现在立刻回家去吧,晏月华是你的亲兄弟,你跟他认个错,他总会原谅你的。往后你安心当你的二庄主,不要再掺和西岭寨的事,我们和你,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晏千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默默地垂下视线,望着水洼中自己的倒影。
水里的影子到底是谁呢?
他背叛了铸剑庄,打破了自己亲口发下的重誓,从今往后,他便再也不是晏家的人。
可是冯广生与安广厦也不肯将他当做西岭寨的人。
不知怎地,晏千帆想起了外濮大军入侵的那一夜,在火海中所看到的、阿吉临别时的眼神,那一瞥中所流露出的决绝,竟令他隐隐生羡,在侠义与忠孝之间,阿吉选择了后者,选择舍弃私情,枉顾生死,饶是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也要为祖国而战。可他呢,他半生飘零,左右摇摆,终于落得一事无成,就连舍命的时候都无人领情。
天地广大,他却始终孑然孤独。
房间中央的磨盘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原来是连接磨盘的绞索空转了几天,终于不堪重负,在一声闷响中干脆地绷断,摆脱了磨盘的重负,窗外浸在河水中的车轮好似脱缰野马,骤然加快了速度。
一时之间,水花飞溅,窗外仿佛下起疾风骤雨,车轮的中轴处剧烈摩擦,发出笃笃笃的声音,好似大雨中响起的惊雷。
晏千帆被这刺耳的声音催促着,突然站了起来。从窗口潲入的浪花毫不留情地浇在他的肩上,脸上,使他看上去仿佛在风雨里走过一遭。
“你干什么?”冯广生在一旁呼喊。
他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而后露出振奋的笑容,道:“冯大哥,我想到了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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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广生也腾地站起身,不顾扑面而来的水花,一把抓住晏千帆的肩膀:“你说。”
晏千帆道:“既然安大哥不愿去,我们便瞒着他,自己去拿剑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