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挑了挑眉毛,道:“沾赌可不比沾酒,从来没有浅尝辄止这一说,赌局从来都是越大越快活,两位爷你情我愿寻快活,我们做下人的还能拦着不成?说句不入耳的话,我们三霄楼只管把客官伺候得快活似神仙,至于人间的恩怨,我们是概不过问的。”
晏千帆无言以对,他这时才隐隐觉得,自己实在太小瞧了这片江湖中的混沌,小瞧了江湖中浮浮沉沉的人心和欲念。
凡人想要神仙般的快活,却又不想承担人间的苦痛,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金刀剁掉去的手仿佛生自他的胳膊,杯口粗的伤疤阵阵作痛。
店小二见晏千帆沉默不言,勾起嘴角,得意之中似乎带着些鄙夷,道:“客官,您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方才那两位还只是在琼霄殿赌,那位潜龙先生可是在三楼云霄殿稳稳呆了好几天……我劝您还是别去招惹他,大好时光何苦在这里蹉跎呢。”
一双老鼠似的眼睛滴溜溜转,看起来像是倾尽了毕生良心,才说出这么一番规劝的话。
一直从旁沉默的冯广生也开口道:“晏老弟,我们还是暂且离开,再想别的办法吧。”
晏千帆再次抬头,视线投向晦暗的楼梯尽头,仿佛那是一条长而深的甬道,尽头藏着一线光明。
他活动僵硬的五指,伸进钱袋里,捻了一块碎银,慢慢放进小二手心,而后抬头道:“带我去赌桌。”
店小二接过银子,嘴角慢慢咧起,直至脸上乐开了花:“哎呦,客官您真是……既然您心意已决,我就不拦了,都说这摸过金银的手赌运都旺,祝您旗开得胜,步步生花。”
冯广生是一脸严峻,抓住晏千帆的肩膀,低声问道:“你小子真的有把握么?”
“没有啊。”晏千帆留下一个苦笑,转身跟着店小二的脚步,往赌桌走去。
冯广生只能跟随他的脚步。
店小二凑到一张桌旁,对众人一通低语,人群便分开一条路,腾出一个空位,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新入局的赌客,眼底流露出各式各样的神色,有的好奇,有的鄙夷,有的暗含期许。这些不加掩饰的视线让晏千帆感到阵阵发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住肩膀,把头往五颜六色的染缸里伸。
“客官,这边儿请。”店小二的笑容格外明媚。
晏千帆硬着头皮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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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千帆刚刚落座,便觉头上一昏,一阵令人窒息的气味扑面而来,好似被沾满泔水的抹布蒙住鼻子,滋味别提有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