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自保,为了私利,人们不停地放大彼此的过失,互枉互害。证言真真假假,难分难辨。远远地,只见宋云归站在侍卫身后,负手而立,眼底尽是轻蔑之色。
柳红枫不禁感慨:“宋云归这般作壁上观,不动一刀一枪便逼得武林人就范,实在是精明得很。”
段长涯道:“精明么,他本就是个商人,不是武人,恐怕早就将一切玩弄在股掌中。现在没了天极门,没了铸剑庄,再也没人能制衡他。”
可不是么,混乱的局面愈演愈烈。平日挂在嘴边的侠义信善,统统被抛在一旁。兄弟反目、手足结仇的好戏轮番上演。谁都可能背叛,谁都可能负心。口舌之争愈演愈烈,终于有人忍不住亮出刀剑,很快被东风堂弟子以武镇、、、压,新罪叠着旧错,好容易消弭的血光,又在众目睽睽下现形。
举目尽是不堪入眼的颓败之象。
柳红枫怔怔地看着,仿佛面对一张荒诞的画卷,只觉得束手无策,怅然若失。
宋云归这只野兽,是他亲手放出笼子的。
他一意孤行,自以为打破了武林的陈规。然而,他所创造的崭新秩序,便是眼前这幅模样。
大仇得报,江湖也被搅成一滩浑水。
他偷瞄段长涯的脸,恨不得这人当即扼住他的脖子,取走他的性命,同时带走他的痛苦。
然而段长涯并不戳穿他的谎言,只是沉默着跟随他,清正笃定的神色中,带着几分置身事外的漠然,一次次闯入他的视野,反复折磨着他。
只有将互相亏欠的债还清,他才能心安理得地离开。
他没头没脑地问道:“段少爷,你听没听过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故事?”
段长涯挑起眉毛,问道:“什么意思?”
柳红枫道:“我们在瀛洲岛上度过的数日光阴,简直像是一辈子那么长。你觉得在这几日之内,岛外又会变作怎样的光景?”
段长涯打量他:“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柳红枫微微笑道:“正因为不记得,直觉说不定比你更准一些。我觉得出了瀛洲岛之外,还有更多麻烦在等着你。”
“是么?”
“现在逃回去,或许还来得及。你最大的敌人相信你已经死了,索性留在岛上,换个名字、换张脸孔生活,不是轻松得多么?”
段长涯沉默了片刻,道:“我生来便是这幅脸孔,即便涂上更多的泥灰,也换不掉的。”
“可你并不能选择生来的脸孔。”
“正因为如此,我只能选择脚下的路。”
柳红枫怔了一下,目光短暂与对方相触,仓皇地避开了视线。
海面上弥漫着一层潮湿的雾气,叫人看不清对岸的情形。木雪和安广厦奉命出海之后,直到现在还没有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