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里,一路上叶无羁冷若寒霜的表情令温静怡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怯怯的憋了一眼叶无羁,嗫嚅道:“真的要进去?”叶岑手段之狠辣,温静怡已经有些怕了。如今叶家上上下下都看叶岑的脸色行事,连叶无羁都有些压制不住。温静怡去找季昀不过是为了出一口恶气,叶岑不让她们母女好过,她也决不让季昀舒坦,但没想到却惹出那么大的事来。本来气死了季昀也没设么,但叶岑真要报复起来,只怕叶无羁都护不住他。

“来都来了,走吧。”

君临站在叶岑身边,听见灵堂外一阵骚动,抬头就看见温静怡挽着叶无羁的胳膊走进来。

叶岑眸中划过一丝狼戾,低声吩咐立在身后的小唐:“叫保安来,把温静怡请出去。”

叶无羁见两个保安上来,厉声喝止:“叶岑!静怡好歹是你的长辈,你不看我的面子,也要顾及你母亲在天之灵!”

叶岑沉缓道:“我就是看在妈的面子上才允许你进来向她忏悔。你原本也不配做我的父亲。”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已经许多年没有人敢公然挑衅他的权威,叶无羁气得发抖,甩开温静怡.抬手就想给叶岑一个耳光。可他到底老了,气力不济,被叶岑抢先紧紧箍住了手腕,进退不得.

君临见父子二人僵持,上前轻声道:“伯父,您先问问温女士那天到底去医院说了些什么,再在伯母的灵堂教训她唯一的儿子也不迟。”

温静怡听君临当场揭破她去过医院,只能硬着头皮针锋相对:“这是哪位?还没嫁进来,就目无尊长。你脖子上戴的是季昀给的吧,还不是从叶家拿走的。”

“温女士,伯母的遗嘱里对叶伯父送她的所有首饰都有所处置,我想这些首饰很快就会出现在拍卖行。拍卖所得部将捐给慈善机构。至于伯母对我的馈赠,则都是她的私藏。”

君临遵照季昀的遗嘱挑了一串最不起眼的黑珍珠项链参加葬礼。事实上君临得到的珠宝大部分都是季家几代人的秘累,还有一些是季昀离开叶家后购入的。

叶无羁仿佛对二人的话充耳不闻,只盯着君临佩戴的项链,嘶哑着喃喃道:“这条项链我认得。”

当年他生意受挫,为了撑门面,在他们的周年纪念日还是像往年一样送了价值连城的珠宝。谁知宾客散尽后季昀给了他一张支票,原来他送的钻饰,季昀已经偷偷变卖,而她当晚所佩戴的是仿制品。叶无羁感动之余补送了这条珍珠项链。大约因为项链在所有首饰中最不起眼,或者因为这样的东西拍不出价格,又或者季昀疏漏了,总之这条项链是季昀唯一没有捐出去的来自叶无羁的首饰。

温静怡以为叶无羁在给自己撑腰,讥讽道:“我就说嘛。”

不料,叶无羁突然迫近她,表情竟是前所未有地严厉,几乎可称得上狰狞:“说,你对她说了什么?!”

“我,我……”温静怡哆嗦着嘴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爸,你走吧。请你给妈留一点最后的额尊严。”也岑早已懂了真怒,但这样的场合,他绝不会发作,只留待日后清算。

君临轻声道:“伯父,伯母说过,您这里属于她的东西她已经全部带走,她这里属于您的东西,她已经全数舍去。”

叶无羁一瞬间被抽干了气力,轻声自语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茫然四顾,突然发现自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温静怡听叶无羁反反复复念叨着八个字,每听一遍脸色就白一分。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季昀面前是个胜利者,起码叶无羁甘愿舍弃一半的身家同季昀离婚娶了她。可他真的爱她吗?叶无羁对叶岑一贯严厉,甚至处处打压。这次收购股权的事,叶无羁是反对的,但是当叶宜联合几个大股东一起向叶岑逼宫的时候,叶无羁只要公开表态,说不定形势就会逆转,可他没有。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温静怡简直心惊肉跳。从叶宜踏进叶家大门起,叶无羁就对叶家的长辈表了态,他要精心栽培这个女儿,将来同叶岑一较高下。叶宜也一直以为叶无羁属意的接班人是自己。可是每次相争的结果呢?这里面固然有两人资质的差距,但细细回想,叶无羁从未真正助叶宜一臂之力,他只是把叶宜当成磨刀石来打磨自己唯一的儿子!叶无羁知道叶岑怨他,他便利用这种怨,激发叶岑的斗志来超越他。想到这里,温静怡不寒而栗。

君临目送这对失魂落魄、各有心事的夫妻步履蹒跚地走出灵堂,轻轻握住叶岑的手。看的出来,她方才的话对叶无羁的打击很大,而他对季昀也是有感情的,可惜季昀已经不会知道了。

叶无羁跟温静怡回到车里。温静怡泪流满面:“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

她哭花了妆,油彩底下的面容依稀可辨当年楚楚可怜的气韵。

“我以为我爱过。”

事到如今,叶无羁只感到身心俱疲。这么多年他骗了所有人,甚至骗过了自己。叶无羁和季昀只是商业联姻,他从未有忠于她的年头。一开始所有的亲怜密爱都是为了获得季家的支持。后来他认识了温静怡。他以为他可以保住与季昀的婚姻,同时享受另一个女人给他的柔情。叶无羁甚至理直气壮地质问过季昀,为什么要离婚。他们这样为了利益结合的夫妻,貌合神离的多了去了,为什么别人都能睁一只眼闭只眼地过下去,偏偏季昀不行。季昀给了一个令他无比震惊的答案,她说:“因为我爱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