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政|俯在他耳畔, 语气温和:“那是颍川公主陪嫁的庞舟。”
听他解释常歌才知道,这位颍川公主好大的排场, 灰鹤开道、灵鹿相随,红妆铺陈数十里,送亲队伍走至哪座城池,该城池便挂满红绸红灯笼,灯火数夜不熄,直至公主离城。
公主的其他陪嫁之物倒也没什么可说的,无非是金银珠宝之流,只有一样,极为特殊。
巨神像。
祝政耐心同他解释:“你看到的那座小山,其实不是山,而是巨神像。”
这东西据说是在秦岭上精挑细选,凿掉了半个山崖子,花了五六年,上千工匠同时雕刻而成。
这神像本是要在下任魏王登基大典上揭幕的,也不知怎么,大魏忽然割爱,登基神像成了颍川公主的陪嫁,拱手赠予楚国。
神像太过于巨大,大魏都城长安距离楚国都城江陵又山高水远,陆运着实艰难。
魏国那帮子臭皮匠聚在一起,想了个看似稳妥的法子——丹水自秦岭起、经赞阳入汉水,经襄阳汇至夏口,再沿着大江直上江陵,故而巨神像可以使用楼船巨舰,沿着丹水汉水大江一线,走水路。
丹水乃汉水支流,过于湍急,只能将巨神像凿成几个部分,但一过赞阳,这些部分便可重新汇拢,转至特制的浩大庞舟之上,足够装下整座巨神像。
常歌估摸了一下远处那片模糊的阴影:“这东西,难道有数丈之高么?”
“不止。”祝政摇头,“大魏那边声称,若全部立起,当有十二丈高、八丈宽,名副其实的一座小山。幸亏巨神像内里以轻木填充,否则,无论什么样的浩大庞舟,都载不起这座巨神像。”
常歌听得头疼,眼下战乱纷纷的,魏王脑子里都是长河水么,精力钱银,居然耗费在这么个泥巴胚子上。
他无奈道:“这诚意贵重是贵重,只是不知这个巨神像,是哪路仙家,居然给魏王灌了这么多迷魂汤。”
祝政摇头:“不知。”
“魏国声称这座巨神像比国寺宝塔更加宏伟盛大,且以金箔红绸缠满全身,非到楚国开启金鳞池盛宴那日,决计不允掀绸。”
常歌挑了挑眉:“这风险也太大了,万一盛宴一开,红绸一掀,结果这巨神像丑到没边,魏国这脸岂不是丢大了。”
祝政抿唇一笑。
二人沿山而下,沿途都是些废弃空屋,墙上却拍满了血手印迹,看得人心惊。想来应当是襄阳围困后,屋主逃难去了,而这些血手印迹,可能是城破那日被追杀出来的百姓所留。
常歌显著有些低落,祝政没有强行逗他开心,只安静地陪着他。
再往后走开始有灯火人家,常歌怕旁人看到,急着要下马,祝政则先他一步下马,牵上白马缰绳,沿着汉水缓缓行走。
江水柔缓,渐渐润湿了祝政的衣边。
祝政的白马鬃毛柔顺,常歌俯身趴在马头上,轻手抚着白马鬃,歪着头看祝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先生有这么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