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福蜷缩在椅子里,身体微微颤抖着。他的指节紧紧抵着眉心,反复碾磨,仿佛想要把那股痛苦从身体里挤出去。他的衣衫下,嶙峋的肩胛轮廓若隐若现,随着他的颤抖而微微起伏,就像一张被揉皱又竭力抻开的熟宣。
“属下僭越了。”伯言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刻意将嗓音放得绵软,试图缓解戚福的情绪。然而,他的指尖却悬在对方颤抖的腕脉上方寸许,终究没有勇气落下。
烛芯突然爆出一朵灯花,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那明亮的火光映照在伯言的脸上,照亮了他垂落的睫羽和投在颧骨上的细碎阴翳。那里,似乎还凝着未干的夜露气息,散发着一丝凉意。
戚福突然间挺直了腰背,他的手指猛地叩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震得木杯都发出了叮鸣之声。他的眼尾原本洇开的那一抹薄红,在烛光的映照下,竟然被镀成了一层鎏金般的色泽,然而,他的嗓音却好似被寒潭浸泡过一般,冰冷而低沉。
“明日卯时三刻出城门,要挑眼生的前去。”他的语速极快,仿佛只要稍有停顿,就会泄去那强撑着的最后一丝气力。他的袖口随着急促的呼吸,在烛光的映照下,明明灭灭地闪烁着。
伯言的颌骨紧紧地绷出了一道利落的线条,他右手缓缓地抚过腰间,似乎在确认着什么。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袖摆微微一沉——原来是戚福那青白的指尖,正轻轻地勾着他的袖缘,那力道轻得就如同飘落的鹤羽一般。
暗格里漏进来的夜风,轻轻地卷起了戚福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然而,“周依曼”这三个字,却在风中被点得异常分明。
"破马场的..."戚福喉间滚出半句呢喃,尾音被突如其来的梆子声击碎。伯言反手握住那截冰凉手腕,掌心茧子蹭过突突跳动的血脉:"属下定会沿着车辙印寻,连道旁狗尾草倒伏的朝向都辨得分明。"
门枢吱呀作响的刹那,戚福瞥见伯言沉重的眼眸,早已没了早先痛斥戚福的面容。月光将两道影子绞缠着投在影壁上,恍若困兽抵角相争,又似藤蔓生死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