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突然出声,惊得鹦鹉扑棱翅膀,
"正愁如何让宗室明白忠君即尽孝,皇姊这文章来得太及时了。"
他转头吩咐宦官:
"立刻着人抄录百份,发往各府衙学宫,就说这是朕亲批的教化范本。"
王皇后在旁笑道:
"长公主真是陛下的肱骨之臣,这文章既能正纲常,又能..."
她忽然掩口,转而去拨弄案上的博古架。
李孟姜听出话中未尽之意,目光却落在李治腰间玉佩
那是贞观二十二年她送的生日礼物,绳结已磨得发亮。
"皇姊可知?"
李治忽然靠近,声音低了些;
"梁建方的军队至今缺三千件棉甲。
朕昨日翻遍内库,竟凑不出十匹完整的蜀锦..."
他指尖摩挲着卷轴边缘,
"若能借《孝德颂》让宗室贵胄主动捐输..."
铜漏滴水声清晰可闻,李孟姜看着李治眼下的青黑,忽然想起玄武门之变那年,她抱着年幼的他躲在藏书阁,听着宫外杀声震天。
此刻的皇帝不再是记忆中拽着她裙摆的孩童,而是需要她用文章为他铺路的君主。
"臣妹府中尚有百顷良田,"
她解下腕间玉镯放在案上:
"明日便着人典卖,先凑三万贯军费。"
李治看着玉镯,喉结动了动。
那是贞观年间韦贵妃赐给李孟姜的及笄礼,曾是他儿时最羡慕的物件。
"皇姊..."
他伸手想握她的手,却在触到翟衣刺绣时顿住,
"待西疆平定,朕定要陪你去九成宫,就像... 就像父皇在世时那样。"
李孟姜笑着应下,心中却清楚,有些时光终究回不去了。
从她决定将《孝德颂》作为投名状的那一刻,便深知君臣之礼已重于姐弟之情。
但只要这篇文章能解李治燃眉之急,能让他在朝堂上多一份底气,便足够了。
离开太极宫时,春日的风卷着柳絮扑在轿帘上。
白茶掀开帘子,见李孟姜望着承天门方向出神,忍不住问:
"殿下真要卖了庄子?那是老殿下留给您的..."
"留着庄子能当棉甲使?"
李孟姜打断她,指尖抚过《孝德颂》的纸边,
"记住,在这宫里,最金贵的不是田产珠宝,是陛下信得过的人。"
远处传来打更声,巳时三刻。李孟姜靠在轿壁上,闭目养神。
恍惚间,她又看见十四岁的李治和李明达,举着只纸鸢一起追在她身后跑:
"阿姊看!这是我新做的,能飞那么高"
如今纸鸢早已不知去向,少年天子手中握着的,是她用文字织就的 "孝德" 大旗。
而她,甘做那根隐在暗处的线,助他在风云诡谲的朝堂上,飞得更高,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