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相见后,他们二人之间悄然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十七不懂,他只知道自己和温瑾川在一起时,比较放松,也...很高兴。
两人就这么相处了一月。
这期间,温瑾川教他读书,认不会的字。还给他讲了许多大道理。
十七听得很认真。
他记忆最深的便是这段:
“宁夫人恨你,是因她对御南王的怨气撒在了你身上。可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她的错。”
十七抬眸。
“错在乱世。”温瑾川轻声,“乱世之中,人人都是棋子,也都是弃子。
只是好景不长,整日腻在一起的两人终是被宁夫人不满。
宁夫人直接下令,说以后十七的学问她亲自教。
十七不满,可又不敢说什么。
只好应下。
今日便是宁夫人下令的第一天。
他拿着书站在琉璃阁外,可阁内正传来激烈的争执声。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诗经集注,又抬头望向紧闭的木门。
宁夫人昨日特意嘱咐,从今日起每日午时要考校他两个时辰的学问。
此刻日晷的影子刚过午时三刻。
指尖刚要触到门环,偏门的珠帘突然掀起。瑶末快步走出,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十七不解:“夫人让我.来的。”
“嘘。”瑶末将他拽到一旁,“莫老爷半刻钟前进去了,正和夫人起了争执,我劝你现在别进去。”
“因何事争吵?”
“我不知道,夫人让我先出来。”
十七疑惑的点了点头,随后冲着女子笑了笑:“瑶末姐快去休息吧,我自己在这等会。”
“好。”
瑶末走后,院中央便只剩十七一人。
或许太过安静,又或许是阁楼里说话人的声音因愤怒而变大,倒是让十七听了去。
“莫大哥,此事不必再议。”宁夫人的嗓音太好辨认,“十五年的准备就当是场梦,如今该醒了。”
十七蹙眉,十五年的准备... ...
想来...是谋反一事。
可夫人为何说当这些是场梦呢?
“荒唐!”一个男人声炸响,“你一句放下,我们十五年的心血算什么?那些为了复仇的南越遗孤算什么?!”
话落,宁庄主紧接着出声:“夫人近来确实反常。前几日还对天陵城那些狗官恨之入骨,对那孩子也...”
话到此处突然压低,十七只听清几个零碎的词,“...厌恶。短短几天,为何变化如此大?”
“我自有考量。南越覆灭是民意而为,早已注定。就算没有萧家,也会有别的人举义。”
莫老爷满脸怒火。
宁夫人却面色平静:“是我们的执念,让十二司、林寂他们整日活在仇恨里。该放过他们,也该放过自己了。”
“可... ...”
“况且,”宁夫人打断道,“我现在只想补偿我的孩子。”
门外的十七大气不敢出,他虽听得不是很仔细。
但心里有了大概。
夫人...竟是为了他放弃报仇?!
阁内杯盏碎裂的声响传来。
莫老爷还要开口,宁夫人已斩钉截铁道:“我意已决!还请莫大哥看在我救过你的命份上,就此罢手。这些年来,谢谢莫大哥对秋意的照顾了。”
长久的沉默后,木门被猛地拉开。
莫老爷铁青着脸大步走出,却在看到院中央的十七时骤然停步。
他盯着少年,喉结滚动几下,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拂袖而去。
随即宁庄主走出,他走到十七面前沉声:“你可知晓十五年前,南越的惨状?”
十七立即跪地,叩首。
“十七知道。”
“谋反...是该还是不该...”
“该...”
得到回答,宁庄主无奈俯身。亲自将十七扶了起来。
“记住,你娘亲为了你,放弃报仇了。”
宁庄主说完便转身离去,背影萧索。十七站在原地,手中的书本已被捏的发皱。
晃神之际,宁夫人的嗓音再次响起:“是十七吗?进来吧。”
十七跨过门槛,看见满地碎瓷。
宁夫人端坐在主位前,鬓发微乱。
“今日不考校了。”她示意十七坐下,“你都听见了?”
十七垂首,站的笔直:“听见了些。夫人不必为我...”
“不是为你。”宁夫人打断他,“是为那些被我强行困在过往的人。”
十七抿了抿唇,他不想谈论这些。
对于天陵城,对于那位御南王。
他有过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