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花血祭
在裹着临时搭建的伤员棚,
卫生兵小雨的医用酒精早在路上耗尽,
此刻正用刺刀挑开伤兵老张的绷带,
腐肉的腥臭味混着雨水,
熏得詹姆斯中尉直皱眉头。
"该死的天气!"
美国佬捶了捶发报机,
德州口音里带着哭腔,
"空军基地说能见度不足一百米,
飞机根本飞不起来!"
古之月蹲在老张身边,
看着他腿上溃烂的伤口爬满白蛆,
苏北话轻得像片落在腐叶上的羽毛:
"小雨,把奎宁碾碎了敷上去。"
他摸了摸腰间的急救包,
里面的磺胺粉只剩小半瓶,
"天亮,去砍些缅桂花枝,
熬水给弟兄们洗伤口。"
徐天亮的金陵话从雨幕中飘来:
"连长,郑三炮的疟疾病又犯了,
正抱着树干打摆子呢!"
他的汤姆森冲锋枪还滴着水,
靴底沾满红泥,
"要不咱跟老天爷赌一把,
把伤员往空地上抬?
万一天晴了..."
话还没说完,
雨幕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裂缝,
一缕阳光如同金色的利剑一般,
劈开了那堆积如山的腐叶堆。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詹姆斯中尉的报话机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蜂鸣声,
仿佛是被这道阳光给惊醒了一样。
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显示屏,
突然像发疯似的尖叫起来:
“上帝保佑!
能见度提升到五百米了!”
他的声音在雨幕中回荡着,
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激动。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发出一连串急促的摩尔斯电码,
“C-47 运输机已起飞,
三十分钟后到达坐标点!”
“全体动起来!”
古之月的苏北话在雨幕中响起,
带着刺刀般的冷冽和果断。
“天亮,带赵大虎兄弟去清理空投场,
用白色雨布摆出 T 字标志!
三炮,你带二班在四周布防,
重点盯着东南侧的竹林!”
他的命令简洁而有力,
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脚步声和呼喊声交织在一起,
打破了雨幕中的寂静。
就在古之月转身的时候,
他的军靴突然踩到了一条足有尺长的千足虫。
那坚硬的甲壳在他的脚下瞬间碎裂,
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声音和詹姆斯中尉的报话声交织在一起,
仿佛是一场紧张的交响乐。
“空投物资里有血浆和盘尼西林,
就算用命换,也要把它们抢回来!”
詹姆斯中尉的声音在报话机里回荡着,
带着一种决然和决绝。
空投场是一片被狂风吹倒的竹林,
茂密的竹叶和竹枝交织在一起,
形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
徐天亮带领着他的兄弟们,
手持刺刀,
艰难地在这片竹林中开辟出一块二十米见方的空地。
赵大虎的东北口音在刀砍声中显得格外响亮:
“排长,你说那铁鸟真能下蛋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抹去额头上的雨水,
然后用刺刀尖挑起一块日军的膏药旗,
“当年在武汉,
鬼子的飞机把俺们连炸得只剩仨人……”
因打摆子而浑身发抖的郑三炮,
用他特有的河南话突然打断了赵大虎的话:
“鳖孙,那是鬼子的破飞机!”
他正忙着布置诡雷,
将导火索巧妙地用藤条伪装在腐叶下,
“美国佬的运输机可跟咱老家的磨盘似的,
能装下整连的弟兄呢!”
话还没说完,
远方传来一阵低沉的引擎声,
仿佛闷雷在雨林中滚动。
这声音惊动了一群栖息在树上的鹦鹉,
它们尖叫着飞起,
在阳光的照耀下,
它们的尾羽被染成了金绿色,
如同一群闪烁的流星划过天际。
第一个伞包在三百米的高空绽放开来,
白色的伞面如同一朵巨大的腐生菌,
缓缓地飘落下来。
徐天亮突然指着一个偏航的伞包大喊:
“那个飘向魔鬼谷了!”
赵二虎立刻带着两个士兵追上去,
东北话带着笑:
"俺们东北人打雪仗准头好,
捡伞包也差不了!"
在这片阴暗潮湿的丛林中,
腐叶堆里的积水被人踩踏得哗哗作响。
二等兵李富贵正艰难地行走着,
突然间,他被一根隐藏在落叶下的藤条绊倒在地。
他狼狈地抬起头,
目光落在了二十米高的榕树上,
只见自己的伞包正悬挂在那里。
“奶奶的,
这可比老子爬皂角树还要费劲!”
李富贵一边咒骂着,
一边解下绑腿,
准备爬上树去取回伞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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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他刚要动手的一刹那,
丛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噗”响。
这声音虽然很轻,
但对于身经百战的李富贵来说,
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三八式步枪特有的消音射击声!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
钢盔瞬间被掀飞,
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速划过,
在树干上留下了一个焦黑的弹孔。
李富贵的心跳几乎要停止了,
他来不及多想,
下意识地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
迅速滚进了旁边的腐叶堆里。
然而,当他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时,
却看到了一幕令他终生难忘的场景:
战友周麻子的胸口突然绽开了一朵巨大的血花,
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而周麻子的喉管里,
还卡着半声未发出的惊叫。
“有狙击手!”